2022年11月起，多家涉及专网通信业务的上市公司被证监会处罚，一场卷入十余家上市公司、爆出300多亿资金黑洞的融资性贸易骗局逐渐面目清晰。
骗局的曝光源于上海电气集团股份有限公司（601727.SH）的爆雷。2021年5月31日，上海电气发布重大风险提示公告，称旗下控股子公司上海电气通讯技术有限公司存在大额应收账款无法收回风险，金额高达86.72亿元。
上海电气是从事工业装备制造的老牌国企，子公司电气通讯于2015年成立，生产、销售专网通信产品。这种产品（如对讲机等）不同于公网通信，主要应用在军队、公安、铁路等特殊领域。
继上海电气之后，短短几个月内ST中利（002309.SZ）、ST凯乐（600260.SH）、国瑞科技(300600.SZ)等8家上市公司相继爆雷，累计爆出包括应收账款在内300多亿元的损失风险。
这些爆雷公司的专网通信业务以相似模式展开：向上游供应商支付100%货款，购买原材料后简单加工，出售给下游客户，仅收10%预付款。
这些大同小异的生意当中，出现了一位“神秘人”隋田力。上述多家上市公司的上下游合作商都是与隋田力相关的公司，且多笔交易钱货不一致，呈现出融资性贸易特点。
所谓融资性贸易即，贸易本身可能是虚假的，就是一场金钱游戏。如上市公司利用上下游订单向银行融资，凭借前三个月的销售发票及合同能融到接近月销售额3-6倍的资金。上市公司的营收、利润也会在这一过程中做大，美化财报后更容易在资本市场融资。（具体内容请参考南方周末此前报道《8家上市公司爆出300亿黑洞：不只上海电气，都在玩同个“危险游戏”》）
近日，多家上市公司行政处罚告知书的公开，证实了这一骗局的存在。
一家公司年度虚增利润可达78亿元
据ST宏达（002211.SZ）2022年12月3日公布的证监会行政处罚事先告知书，公司实控人隋田力自2013年开始，为做大控制公司的流水和业绩，主导专网通信自循环业务。
在这一循环过程中，所谓的专网通信产品被反复拆解、组装，在上下游间流转，并没有实际销售。隋田力2019年将这套模式引入ST宏达，通过自己控制的上下游公司构建起一套循环体系。
在这个体系中，以隋田力控制的上海星地通通信科技有限公司、江苏星地通通信科技有限公司为核心，执行资金池及产品拆解功能。新一代专网通信技术有限公司、江苏迈库通信科技有限公司和深圳天通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作为通道，进行资金过账和合同单据流转，并收取1.5%-2%的通道费。
告知书披露，通过这套自循环业务，ST宏达2019年虚增利润总额近3000万，占当期年报披露利润总额绝对值近40%。2020年虚增利润破亿，占当期年报披露利润总额的146.09%。
同样深陷专网通信骗局被罚的还有ST凯乐。
2022年12月23日，ST凯乐公布证监会下发的行政处罚和市场禁入事先告知书，披露其在2016年至2020年间与隋田力合作开展虚假专网通信业务。
告知书显示，ST凯乐仅在2016年存在少量专网通信业务，此后都是通过伪造相关单据虚增收入和利润，没有与专网通信业务匹配的生产及物流。
2016年至2020年，ST凯乐每年通过专网通信业务虚增的利润从1亿元多飙升至近78亿元，占当年披露利润总额的比重从约65%增长到超过240%。经证监会测算，ST凯乐2017年至2020 年的归母净利润均为负值。
2022年11月21日，合众思壮(002383.SZ)也收到证监会出具的行政处罚及市场禁入事先告知书。告知书显示，合众思壮与隋田力控制的公司合作开展专网通信自循环业务。
在这项业务中，合众思壮名义上提供加工服务，实际上不提供任何有附加值的技术，仅作为出资方，以垫资方式提供资金。订单量根据能组织的资金规模确定，利润空间提前确定且基本恒定。
也就是说，在专网通信的循环贸易中，合众思壮本质上是个“影子银行”，赚的不是产品加工的钱，而是资金利息。通过这项业务，合众思壮2017年至2020年共虚增利润4.3亿元。
在雷达业务中，合众思壮采用了同样的虚假贸易模式，2017年至2019年虚增利润6000多万元。
隋田力被罚1000万元
在被证监会调查之前，多家上市公司隐瞒了与隋田力的关系。
2021年7月29日，深圳证券交易所曾向ST宏达下发关注函，要求其回答公司与隋田力的关系。ST宏达回复，隋田力不是上市公司关联自然人，除已披露的业务往来外，公司与隋田力及其控制的公司不存在关联关系和其他利益往来。
2022年12月3日公布的证监会行政处罚事先告知书披露，自2019年开始该公司实控人就是隋田力。
此外，泽达易盛(688555.SH)也于2022年11月18日收到证监会行政处罚及市场禁入事先告知书。该公司涉及与隋田力相关公司开展虚假业务、虚增在建工程等问题，隋田力通过他人代持公司13.96%股份。相关信息此前并未披露。
企查查显示，隋田力目前参股11家公司，其中7家为控股股东。11家企业中7家为通讯类企业。
他是上市公司海高通信（839211.OC）的实际控制人之一，据海高通信2020年年报披露，隋田力生于1961年，大专学历，18岁至33岁在部队服役，1994年退役后在江苏省人民政府做过四年公务员，1998年下海创办上海星地通讯工程研究所。2007年到2020年，隋田力先后担任18家通信类企业高管。
2021年8月，海高通信发布公告称隋田力失联，正在被公安机关侦查。
ST宏达公布的行政处罚事先告知书显示，隋田力被证监会给予警告，并处以1000万元罚款。
目前，涉及专网通信骗局的上市公司中，ST宏达、上海电气被给予行政处罚，公司及相关高管处以不同金额罚款。合众思壮、泽达易盛除罚款外，还对个别高管采取证券市场禁入措施。ST凯乐面临强制退市。
其他因专网通信业务爆雷的上市公司中，华讯退(000687.SZ)已经在2022年6月摘牌，ST中利、国瑞科技、康隆达（603665.SH）已被证监会立案调查。
南方周末记者 卫琳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