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崛起的山西第五代作家

  〖核心提示〗
 

　　　　中国文学正处在一场大转型中，以乡村文学为主体的格局将逐渐被以城市文学为主流的格局所替代。在这样的文学变局中，以现实主义农村题材为传统的山西文学，将遭受前所未有的冲击、挑战和蜕变。令人欣喜的是，在山西文学的探索和转型过程中，又涌现了一个生机勃勃、实绩可观的新锐作家群：山西第五代作家。他们继承前辈传统，开创新的世界，在乡村题材、城市题材、城乡交融题材以及其他题材领域，作出了全新的探索并收获了丰硕的成果，成为当下山西文学的生力军和主力军。这一作家群分布在全省，而太原、阳泉、吕梁、运城、晋中的力量更强一些。2015年上半年，他们的创作成绩引人注目。
 

　　转型中的山西文学

　　　　今年上半年，山西省作协组织编写了一本评论著作：《穿越：乡村与城市——“晋军”小说新方阵扫描》，邀请15位中青年评论家对15位新锐小说家，逐个进行全面而深入的评论。全书完稿之后，评论家们深有感慨：这一代新锐作家肩负着山西文学转型和发展的使命，他们已成为中国文学版图上的一支劲旅。目前，该书稿已交付国家级出版社出版。

　　　　在全国文学格局中，山西文学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曾经，以赵树理为旗帜和以马烽、西戎、束为、孙谦、胡正为主将的“山药蛋派”，是山西的第一代作家，他们的作品是清一色的农村生活题材，代表着新中国文学的主流方向。文学“新时期”，以张平、柯云路、张石山、韩石山、成一、李锐等为中坚作家的“晋军崛起”，是山西的第三代作家，其创作同样是以农村题材为主，在全国位居前茅。而第一代“山药蛋派”直接扶植的第二代作家除焦祖尧主写工业题材外，韩文洲、田东照等也以农村题材为主。“晋军”之后上世纪九十年代成长起来的第四代作家，比如王祥夫、曹乃谦、吕新等，也一样是把农村生活作为主要表现对象的。60多年的发展，几代作家的耕耘，已经形成了一个源远流长的文学传统。而到九十年代特别是新世纪之后，全国范围内城市文学强势兴起，乡村文学逐渐衰微，山西乡村文学传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和挑战，面临着艰难甚至是痛苦的转型。幸运的是，山西文化和文学自古以来就有厚重、开放、包容的品格和特征，山西的第三、第四代作家从八十年代中期就开始探索多样化的创作路子，这些都为山西第五代作家的崛起和创新铺平了道路。
 

　　　　新世纪前后，山西文学出现了“第三次创作高潮”，一个阵容庞大的青年作家群落悄然崛起，在诗歌、散文、报告文学等领域，都有各自的方阵。而其中最具实力和潜力的是新锐小说家方阵，经过数年时间的磨砺，这一方阵不断壮大，走向了全国乃至世界。
 

　　第五代作家的兴起
 

　　　　山西第五代作家，是在新世纪前后的市场化、城市化的社会背景下登上文坛的。他们大多数出生在农村和小城市，有着大学学历，有过进城打工经历，因文学上的爱好和成就，逐渐进入县、市、省的文化和文学部门。他们的年龄段集中在1960年至1980年，最大相差20岁。过去十年一代作家的状况不复存在，现代社会在一定程度上抹平了代际差异。这一代作家是以1970年人为主的，而1960年人的创作实绩更为突出一些。现在，他们正值30岁至50岁之间，已是山西文学的中坚力量。这一代作家突出者有20多位，十几位已走向全国，刘慈欣、葛水平、李骏虎、王保忠、孙频、杨遥等已成为代表性作家。
 

　　　　对山西文学来说，第五代新锐作家，既是传承、发展的一代，又是叛逆、创新的一代。山西的前代作家，都有较统一的思想理念或思想资源，如“山药蛋派”的政治意识形态思想，如“晋军”作家的现代启蒙思想。而第五代作家更信奉的是自己的人生体验与领悟，追寻的是自己感兴趣的思想观念。在创作思想上呈现出一种多样化或者说无序化状态。在题材内容上则显示出一种多姿多彩的特色。
 

　　　　山西第五代作家的个性化特征，突出地表现在科幻小说作家刘慈欣身上。他从1999年开始，用15年时间创作了400万字的长中短篇科幻小说，最具代表的是长篇小说《三体》三部曲。他创造了一个浩瀚神奇的科幻宇宙世界，描绘了科学和自然的伟大力量，揭示了人类面临的困境和人性自身的缺陷。他把厚重的现实同极端的空灵融为一体，打造出一种具有中国特色的科幻文学范式。他的众多作品译介到国外具有了世界影响，被公认为是中国科幻文学的领军人物。2011年初夏的一天，北京大学图书馆举办学术讲座，著名的哈佛大学东亚系王德威教授，作了正题为《乌托邦、恶托邦、异托邦》，副题为“从鲁迅到刘慈欣”的报告。这个报告影响强烈，由学术圈子走向广大文坛，更多的人知道了山西的刘慈欣，知道了山西的新锐作家群。
 

　　走向成熟 走向全国
 

　　　　近一年来，山西文学界可谓捷报频传。去年夏，葛水平的长篇散文《河水带走两岸》获得“冰心散文奖”；秋，孙频中篇小说获得《人民文学》杂志社和江苏省作协联合主办的第二届“紫金·人民文学之星奖”；冬，李骏虎长篇小说《中国战场之共赴国难》获得《芳草》杂志社主办的“汉语文学女评委奖”。今年春，刘慈欣《三体》三部曲第一部《地球往事》英文版，获得美国科幻文学2014年“星云奖”提名奖；夏，小岸的中篇小说《余露和她的父亲》获得安徽省作协等主办的“鲁彦周文学奖”……山西新锐作家不仅包揽了山西各种文学奖中的大部分奖项，而且冲击全国在众多奖项中屡屡“斩获”。
 

　　　　正值创作“黄金期”的山西新一代作家，在社会和文学的复杂转型中，上下求索，继往开来，创造了他们自己的文学世界和艺术风格。
 

　　　　他们传承了山西生生不息的乡村小说创作传统，秉持了现实主义精神，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突破和创新。晋东南的葛水平，在她的《甩鞭》《地气》《喊山》《裸地》等一系列中长短篇小说中，以广阔的社会生活，驳杂的思想内涵，打破了山西乡村小说的创作模式，给中国的乡村小说吹进一股自由、强劲的山野之风。晋北的王保忠，无疑是最得山西文学精神与写法的作家，他融赵树理、沈从文、鲁迅的思想和写法为一体，形成了自己的创作套路和风格。在《美元》《家长会》和《甘家洼风景》等作品中，展示了晋北农村的衰落和变迁，呈现出一种经典型小说的品格。出生在晋南的李骏虎，脚踏两只船，既写现实乡村生活，也写当下城市故事，二者几乎是平分秋色。中篇小说《前边就是麦季》和长篇小说《母系氏家》，在广阔的历史背景上，描绘了晋南农村的历史变迁和地域风俗以及几代女性的精神情感世界。
 

　　　　城市题材创作一直是山西文学的弱项，尽管“晋军”作家中的钟道新、蒋韵等，创作了不少表现城市生活和知识分子的优秀作品，但并不占据山西文学的中心位置。直到山西的第五代作家才改变了这种状况，促成了城市写作潮流，使山西文学呈现出一种转型态势。年轻的孙频从2008年开始写作，短短六七年时间，创作了60余部中篇小说，以及部分短篇和长篇小说，总字数达200多万。她突出地表现了现代城市中青年男女特别是知识女性的生存状态尤其是她们的爱情婚姻困境，以及她们的情感阵痛和精神探索，具有一种浓郁的苍凉感和荒诞感。另一位女作家小岸，则专写小城市生活和普通百姓的人生，特别是中青年女性的婚爱家庭境遇，她并不拒绝表现社会问题和人生悲剧，但却着力发掘普通人身上的美好人性与人情，洋溢着一种质朴、纯净、温暖的抒情格调。李骏虎的《奋斗期的爱情》《公司春秋》《婚姻之痒》三部小长篇小说，都是写的城市生活、职场故事、青年人的打拼，既有自叙色彩、又有审视意识，写得行云流水、蕴藉好读。李燕蓉同样是写城市男女青年的日常生活，在人生的细微处尽显人物的精神风景生活哲理。她不漏痕迹地运用着荒诞、象征等手法，巧妙借鉴绘画艺术中的画面感、色彩感，代表作《3%灰度》《那与那之间》《飘红》等，显示了她在小说艺术上的现代追求。但山西的城市题材小说刚登“舞台”，还没有形成一定的规模和特色，在这一领域可谓任重道远！
 

　　　　山西新锐小说家在表现城乡交织领域生活方面，充分显示了他们的实力和才华，开拓出一片广阔而崭新的文学天地。杨遥是一个有着独特的思想和艺术追求的作家，在短篇小说创作上独辟蹊径。他写乡村、写城市，但最得心应手的是城乡交织地带的生活。《闪亮的铁轨》展现了一幅乡村与城市既隔膜又交织的象征图画。《刺青蝴蝶》描述了农村孩子在城乡两种文化的矛盾、交织中的探寻、成长。这些作品情节平淡，但构思机智。此外，张乐朋用现代启蒙意识审视城乡接合部的矿区、工厂生活以及各种人物的生存，闫文盛探索打工青年在城市中的打拼与精神变异，手指刻画小城“80后”青年迷惘、虚无的精神状态，陈年发掘煤矿工人和妻子们的日常生活和情感隐秘，都创作了众多别具一格的精品和力作。
 

　　　　山西第五代作家在创作道路上迈出了坚实的步子，成绩骄人。但他们存在的局限与问题也是不容忽视的。譬如思想理念的匮乏，譬如生活体验的狭窄，譬如文化文学功底的薄弱等等，这些已成为这一代作家突破和跨越的“瓶颈”。我们期待着他们真正深入今天的乡村与城市，夯实自身的文化基础，潜心打造精品，为山西文学的转型和发展，贡献自己的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