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的作品《无题2》
潞潞的作品《无题》
唐晋的作品《火烈鸟》
欧阳江河的书法作品
9月2日下午，山西省图书馆四楼的会议室内，一个诗人的聚会正在进行。来自省外的诗人多多、欧阳江河、树才、昆鸟等与省内的诗人潞潞、金汝平、梁志宏、唐晋、病夫、柴然、赵树义、孔令剑等济济一堂，只是，他们谈论的主题并非仅是诗歌，还有绘画——聚会的主题为“诗人现实情怀的多元表达与诗性绘画的可能”。而在当日上午，“灵性的回归——中国当代诗人绘画巡回展”已经在省图开幕。
画展展出的50余幅画作，出自15位诗人之手，既有上面提到的多多、欧阳江河、潞潞、唐晋，也有未到场的西川、许德民、车前子、芒客、宋琳、马莉等。他们中很多人，已经不能用知名来形容，不唯在当代诗坛中占有一席之地，甚至名字已经被写进了文学史。而在“功成名就”之时，却搞起了新“行当”，玩起了堪称时髦的跨界。
诗人为什么要画画各有各的说法
自古以来，诗和画之间的关系就非常紧密。唐朝大诗人王维也善画山水，宋朝苏轼说他“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文人画后来兴起，诗意画更是其中一大宗。近代以降，尤其是新诗兴起，诗人和画家逐渐成为两种身份，偶尔诗人画一张画，并不以画家自居，画家写两首诗，也不会以之自豪，像这样以“中国当代诗人绘画巡回展”名头出现，昂然让诗人们以画家面目亮相的事情确实闻所未闻。
果然，在研讨会上，第一个话题不可避免地是这些诗人为什么要画画。金汝平说，他观察到一个现象，随着诗人年龄的增加，他们的创作水准是下降的，难道是因为诗歌创作赖以存在的激情消退了？这也许是说，因为写不出诗来，所以才去画画。这样的直言无讳让来自省外的诗人们很意外也很兴奋，他们说，这样坦率犀利的话在别的地方是听不到的，而那种一团和气你好我好大家好是很无聊的。
当然诗人们要为此辩护，潞潞和唐晋谈了他们画画的原因，也在相当程度上解答了普通人的好奇。潞潞说，他这么多年写诗，越发感觉到文字的局限性太大，语言的表达有限。而诗歌和绘画有共同的地方，都在解放自己，表达生命的自由。“绘画能让我从语言中解放出来，从日常的视角解放出来，使创造性成为可能”。唐晋则说，对于他来说，绘画相当于“错峰调节”，他在写不下诗的时候，就会拿起画笔来，跟着感觉走，去表达那种“无法解释的东西”。
多多对此有不同的观点，他虽然承认“诗歌和绘画天然存在关系”，但就自己的创造实践来看，“诗歌是诗歌，绘画是绘画”。他一年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去画画，而在画画的时候，绝对不想写诗的事，写诗的时候，也绝不想画画的事情。他所看重的，只是诗歌和绘画共同具有的那种抽象性，只是材料不一样而已，也都是他“与冥冥之中的东西对话”的工具。这也许是说，诗歌和绘画，至少在他那儿，是割裂的，诗人和画家，两种身份是并列的不能叠加。
欧阳江河则从另一个维度去谈诗歌和绘画。他着重谈到了当代性。当代性有别于现代性，也有别于后现代性，他是一种同时代性，是共时性，它反对现代性中的那种对立性、标准化和零件化，是非常开放的，崇尚差异化、异质化，要有种对主流意识、主流观点“SAY NO”的勇气。既然如此，当代诗人就应该去画画，“有没有涉猎其它当代艺术，是当代诗人之间一个非常大的区别”。
创作是“无中生有”要给“不好”的作品留点时间
诗人去画画，接续着悠久的传统，在当代也各有各的理由，各有各的理论，也不会有人去指责他们“越界”，但是画得好与不好，美术界有看法，普通观者也有评价。
特别需要说明的一点是，搞画展的这15位诗人，风格各异，但有一个共同点，他们是中国当代朦胧诗的代表者或者是重量级的诗人。“朦胧”本来是诗评家一开始对他们诗歌艰涩、晦暗、难以理解的特色的批评，到现在，却成了中国当代诗歌最重要流派的名字。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中国朦胧诗发展了近40年，已经从当初先锋、前卫、叛逆、小众的一个文学流派，成为另一种不言自明的传统以及众所周知的主流，好在本色几十年未变，还是一如既往地令普通读者——看不懂。这种审美偏好反映到他们的画作上，也是如此。像我这样的纯粹外行，看着这一幅幅由色彩、线条、光暗用一种奇异的方式组合起来的画作，能感受到某种难以捉摸的情绪，能体会到某种难以言说的含义，但总而言之，还是——看不懂。由此，实际上也丧失了评价优劣的可能。
不知道是否也是这原因，或者是在座的都是诗人、作家或者是文学评论家，没有一个是美术界人士，所以，大家对他们的画作也并没有就创作水准进行争论，更多的是探讨一种可能性，诗人的画作为中国当代美术带来什么？
欧阳江河讲了一个故事，说米沃什第一次见到梵高的画，内心中响起一声尖叫，“你不能这样画，你没有权力这么画”，认为它极大地冒犯了自己。但终其一生，米沃什都用这一声尖叫提醒自己，提醒自己要对新事物保持一种开放性。欧阳江河说，所谓好的作品，是被塑造出来的。观者是在用毕加索的眼光、用梵高的眼光去看画作，在这样的审美观下，去分辨哪些是“好”的，哪些是“不好”的作品。而我们，应该为“不好”的作品留点时间。
多多则说，现在的画家，太会画了，已经“油”了，他们非常清楚地知道，他们哪一笔是“好”的。他说，创作是个“无中生有”的过程。比如说诗歌创作，诗歌不是表达，是创造，诗歌是极致性的语言，创作要体现语言的创造性，就是要说前人未说过的话，诗人要警惕那些拿来就能用的语言，“创造，具有不确定性，我看重的就是这个不确定性，一旦确定，就是死亡”。
树才的发言对这个观点是种呼应。他说，诗歌和绘画两者之间的陌生化、差异化，反而能让诗人敏锐地意识到一幅画作的意义。他举例说，最早认识到毕加索画作价值的，正是一位诗人；同样的，波德莱尔则写了大量画评，推动了法国绘画的发展。树才把所有的艺术手段都视为材料，艺术创作应该是创作者“放松地和材料相处”。诗人们涂鸦式的绘画，正是用最基本的材料去表达。在诗人“无备”和“游戏”的状态下，接近了艺术创作的本质。
研讨会进行得很热烈，原定16点半结束，不知不觉就延长到了18点多，很多人还意犹未尽。赵树义并不是最后一个发言的，但我觉得，他的话确乎可以为本次的研讨会做一个精彩的总结：
对于作品而言，好的就是好的。
创作者用作品去完成自我的实现，和观者无关。
观者通过创作者的作品去完成自我的实现，和创作者及它的作品无关。
延伸阅读
策展人语
多多 多多除了在诗歌领域具有很大的影响力外，近年来也作为绘画艺术家被人熟知。并且在北京等地已经举办个展。这次展览的作品是多多具有代表性面貌的作品，诗意化的场景带着一些超现实主义的痕迹，画面中有一些可以被识别的人物与景致，但是整体而言给人以一种捉摸不透的暧昧的神秘气质，整体蓝色的色调使得画面犹如被一层忧伤的气息所笼罩。
欧阳江河 欧阳江河此次展出的并非是一件绘画作品，而是一件书法装置作品的局部，作品的完整部分为几十米的悬挂式书法多媒体装置作品。曾在多个国际双年展等大型展览当中展出。即便是一个局部，但是我们也能看出这件跨界作品中的独到之处，这件作品相当于用书法的方式在进行抽象绘画，将文字中携带的情绪用画意兑换出来，形成了一种很具有特色的绘画面貌。
潞潞 潞潞拥有重要的诗人身份自然不用多说，但是潞潞老师性格低调不爱显露，其实这些年他持续性地在进行绘画创作，而且已有多个绘画线索在持续性创作。本次展览当中呈现了他的一组纸本综合材料的作品，因此细看不同材质在绘画中的运用就能体会艺术家对材质的敏感就如诗人对生活的敏感一样，作品同时有抽象与表现主义的痕迹，而且在潞潞的创作当中偏向于深沉与安静，整组绘画想说一种在思考当中的状态，与潞潞老师其他相对奔放的绘画线索形成呼应，而每件作品已然以“无题”命名，不难让人联想到潞潞蜚声诗坛的“无题”组诗系列作品，在此，诗画也就形成了一种互为关系，彼此关照。
唐晋 唐晋的绘画属于典型的表现主义绘画，情绪奔放、笔触与用色都很大胆并且情绪饱满。虽然其绘画尺幅通常不大，但是却拥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和情绪的煽动性。他的绘画题材多跟东西方的神话故事和宗教故事有关，唐晋也大胆地将东西方神话在自己的创作当中进行融合与对话，表现出艺术家对于东西方文化的一种共融态度和理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