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GPT意味着奇点时刻降临,它引发了更底层的变化,新一代人工智能或许将在物理世界与信息世界,实现人与环境的交互协同,实现知识、计算、推理的闭环。
文|何伊凡
编辑|米娜
头图来源|视觉中国
1967年4月,美国诗人布劳提根写下了一首“科幻诗”:
由爱的恩典机器照管一切
我喜欢构思
(越早越好)
一片智能的草地,
那里哺乳动物和计算机
互惠地生活在一起
和谐的编程
像纯净的水
触摸晴朗的天空
……
当我问ChatGPT,什么是《中国企业家》杂志?它的回答让我感觉距离进入诗中景色不远了:
《中国企业家》杂志一般以调查、报道、评论和分析形式,向读者提供有关企业家、企业管理、金融投资、市场营销、国际贸易、国际合作、投资机会、科技创新等信息和观点。这些内容主要以中国企业家为主,其中不乏介绍国际知名企业家的故事,杂志还发布了一些与中国企业家有关的活动信息,以及与企业家有关的政策动态,以及中国企业家在国内外的发展及其所面临的技术、管理、市场等方面的挑战。
答案中规中矩,缺乏情感,没有提到“讲好企业家故事,弘扬企业家精神”这条价值观。不过,这可能恰是其最迷人之处:这是它自己所“创作”出的描述,而不是通过搜索引擎照搬随处可见的标准答案。换而言之,它更接近人类的思考模式,从模糊知识之间寻找联系,而不是一个关键字检索工具。
2023年年初,ChatGPT 掀起了最汹涌的技术浪潮。人工智能研究机构OpenAI在2022年11月底发布了这个生成式AI对话大模型, 2月1日,只用60天,ChatGPT月活用户破1亿,成为史上用户增长最快的消费级应用程序。为达到此目标,Twitter用了5年,Instagram用了约2.5年 ,上一个纪录保持者TikTok用了9个月。
在此之前,区块链、元宇宙等技术也曾成为被广泛追逐的风口,也被视为颠覆未来的力量。不过,ChatGPT所产生的震撼性影响远远盖过了它们的风头,全世界的科技公司都为之亢奋。这次无人讨论它——是否缺乏应用场景、是否会泡沫化,最大的担忧是被人工智能抢工作,这种可能性似乎跳到了眼前,而《黑客帝国》《我,机器人》等电影也可能成为预言。
在最近的交流中,360集团创始人周鸿祎多次用“惊艳”这个词来形容自己对ChatGPT的感觉。他认为之前国内互联网公司不管花多少钱,聚集多么庞大顶级的技术团队,思路都一样,中心都是要解决业务中遇到的问题。因此中国的人工智能都用来解决人脸识别、图像滤镜,应对输入查询。如果人工智能技术无法与业务结合,就会认为没太大意义,也就没有人想到用GPT NLP模型,来解决通用知识理解和推理问题。更没有人想到大算力大数据做出一个大模型,能够产生一种连OpenAI自己都想不到的智能化结果。
ChatGPT意味着奇点时刻降临,它引发了更底层的变化,新一代人工智能或许将在物理世界与信息世界,实现人与环境的交互协同,实现知识、计算、推理的闭环。奇点本来是天体物理学的术语,它是一个“存在又不存在”的点,在这一点上,势能均衡将被打破。天才科学家冯·诺依曼后来提出“奇点猜想”,将之描述为一种可以撕裂人类历史结构的能力。
美国未来学家,奇点大学创始人雷蒙德·库兹韦将奇点引入了人工智能理论。1999年,他在《机器之心》一书预言:脑科学飞速发展,20年内,人们可以了解大脑所有区域的活动过程和模式;2020~2030年将实现软件模拟人类智慧;机器智能将远远超出无机器辅助的人类智能;纳米技术能够提高人类智能和寿命;智能机器将能具备人类情商;人类的体验越来越多地在虚拟环境中进行。
在2011年的《奇点临近》中,他用警世之语提出了六大纪元。在2045年的第三纪元,奇点来临,人工智能完全超越人类智能,人类历史将彻底改变。
这种视角用进化来看待技术跃迁,大部分演化由某种稳定力或方向力在推动,可某一时刻演化的速率会突然提升。这也符合复杂性科学奠基人布莱恩·阿瑟在《技术的本质》中的判断:技术并不是死的,技术是活生生的,它有自己的进化方向,也有自己的行事逻辑。
ChatGPT就体现了技术的生物性特征。1997年,IBM的深蓝击败了国际象棋冠军加里·卡斯帕罗夫,国际象棋的博弈树复杂度为10^40。2017年,谷歌的AlphaGo战胜了世界围棋冠军李世石,而围棋博弈树复杂度为10^360。人类用几十万年进化出的能力,人工智能用20年就完成了。之后不过三个月,新版AlphaGo Zero从空白状态学起,在无任何人类输入的条件下,迅速自学围棋,并以100:0的战绩击败了AlphaGo。
这都是奇点之前的序幕,多数人不是象棋大师、围棋国手,更不是技术专家,我们无法自己采集大数据,也不能自己布置算力做模型训练,对这些变化缺乏直观感知。而在最容易体验到的部分,如聊天或搜索,人工智能往往表现得有点像智障。
根据现有资料,在GPT-1、 GPT-2阶段, 系统还没有出现惊人变化,直到大模型GPT-3的参数规模达到前所未有的1750亿个之后,系统突然跨越阈值,获得了甚至超越研究人员期待的能力涌现,出现了陡峭的曲线,如同从人猿到智人的智力突变压缩在几个月内发生了。它对知识的处理方式,更像人脑的神经网络连接,具备上下文学习能力,极强的少样本甚至零样本学习能力。
奇点降临,必然会引发技术的军备竞赛。清华大学电子系长聘教授、衔远科技创始人周伯文先生告诉我,ChatGPT是协同交互引领下的新一代AI变革, 对它的态度应该是“到来不吃惊,影响不低估,未来有办法”。我很认同“不吃惊、不低估、有办法”这九字诀,相比对过热、泡沫化、伦理问题的担心,视而不见才是最可怕的。
之前中国头部科技公司在模式创新时代曾走在世界前列,这同样值得尊敬,并由此打下了向技术创新转换的基础。而他们这次看似仓促的“蹭热度”,数家都宣布要推出中国版ChatGPT,产品即使粗糙幼稚,也不用对其嘲笑。
这与之前的运动式创新不同,仅有大厂的介入还不够,可又离不开大厂的参与。人工智能需要在与数据、模型、人类和世界交互过程中不断学习,运算成本高,训练成本高,推理成本高,运转成本高。有更多的投资进来,更多的人才进来,更多的产品场景进行修补改进,才能形成转动的飞轮,完成正向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