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18日,在位于美国硅谷大学街的大数据公司Palantir窗外,《硅谷大佬》节目的总导演、主持人武卿,无奈地做了一段出镜解说。尽管她是这家公司联合创始人Joe Lonsdale先生邀请的客人,还是未能被公司相关部门允许进到公司里头,拍摄哪怕一个镜头。Palantir,这家与美国中情局有紧密合作、曾经帮助美国政府抓住本拉登并多次避免ISIS袭击的公司,一直位于全球大数据行业的风口浪尖,也是硅谷最神秘的公司之一。
揭开Palantir的神秘面纱,跟Joe Lonsdale 这样一流的头脑面对面交流,是武卿带领摄制组从北京去硅谷的重要原因。当然,并不是唯一的原因。
“硅谷这个地方为什么总是能够创新?他们的“创新”,到底有多新?有人说硅谷老了,到底真的假的?是什么在决定一个人或企业的创新意志、能力?硅谷人身上,有哪些有利于中国社会进步、企业发展、个人完善的因素?我们奇霖传媒可以为中国和硅谷科技创业者的连接,做些什么?我采访的这些人,管理着超过五千亿美金的能力,他们哪里来这么大的财富吸附能力?”——这都是武卿想知道的。她带领30人团队,耗时一年,潜伏硅谷,做出了六集解密硅谷科技创投圈的深度报道——《硅谷大佬》。武卿试图通过这六个深度报道,展现硅谷雄性的智力、野心,展示人性、浪潮、科技淘金梦,揭示关于成功、财富、命运的秘密。
《硅谷大佬》已于9月8日上线,为此我们采访了武卿。武卿开门见山地说,自己喜欢分析、琢磨人,她觉得硅谷人有三个群体性特征,对作为创业者的她特别有启发。
中国晋商俱乐部备注:武卿,山西大同人,原《焦点访谈》记者。
Q&A
信仰:“科技改变世界”
问:你在此前说过,是Joe Lonsdale吸引你把目光投向硅谷。他创立的大数据公司Palantir曾被认为帮助美军锁定了本拉登,你有没有问过他,此事是否属实?
武卿:当然会亲自向Joe求证,我太好奇了。这是真的,Joe的原话是:Palantir做了技术方面的贡献,我为此感到自豪。
问:Joe Lonsdale只有30岁出头,能做到今天的地步,是不是很聪明?
武卿:一半来自后天熬炼,一半是先天。硅谷有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头脑,和我采访的绝大多数人不一样,Joe是唯一的硅谷原住民。Joe父亲是国际象棋高手,他从小跟着爸爸学国际象棋,思维得到了很好的训练。2003年,Joe毕业于斯坦福大学计算机科学系时,只有20岁。2004年他21岁时,和同学Steve联合创办了Palantir,后来又把斯坦福校友Peter Thiel拉了进来。Palantir目前是全球第一大的大数据公司,他们的客户包括美国中情局、国家安全局和联邦调查局等,现在估值200亿美金。
从Palantir公司退出后,Joe先后创办了Addepar和Opengov两家高科技创业公司,同时还创办了一家名为Formation8的投资公司。Addepar管理着5000多亿美元的财富。
问:Joe Lonsdale是如何触动你关注硅谷的?
武卿:我第一次见到Joe是在北京,那是2015年9月7日夜里。9月8号,《创业家》杂志组织了一次活动,请Joe Lonsdale做为嘉宾出席。 Joe在发言中认为,美国的医疗、教育、能源、金融等许多大行业,都存在缺陷,没有达到本应该达到的那种状态,这是很大的问题,他将着力于用技术解决这些问题。他把自己创办的类似Palantir这样的企业,叫做智能企业。
Joe的话对我来说,很震撼。说实在的,我过去在公益栏目做了四年纪录片,最后又去做舆论监督报道,无论“扬善”还是“惩恶”都源于一个追求,就是“改良”。但到了最后,有心无力,我的新闻理想从2014年的某一天起,正式破灭了。此后陷入一年多的迷茫期,不知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心是飘着的,离地三尺,落不到地上。
当我受Joe的影响深入研究科技、互联网时,眼睛亮了,像是一个寻寻觅觅的人一下子找到归宿。除了教育、宗教,科技是我所知道的最能改变社会和人类命运的东西了,不由地为此着迷。三十多了才后知后觉辞职出来创业,我必须做点自己真心喜欢、愿意踏踏实实干半辈子的事。
问:Joe的出现对你的发展方向,是有很大影响?这个方向,对你来说应该是完全陌生的吧。
答:陌生的,全新的。认识Joe 后,我思考比较多的首先是“创新”。我最初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创新,只是喜欢在做事时搞点与众不同。在央视工作时,我所做的跟创新直接相关的事,主要就是节目模式创新。央视总编室节目研发部当时的领导特别强,搞了个“央视首届节目创意大赛”,我获了银奖,还拿了笔数额不小的版权费。为了这个比赛,台里给参赛者断断续续培训了一年,请各个国家的牛人来讲课,我视野大开。但同时也有小小的遗憾生出来,就是你发现:中国人在节目模式上,原创能力匮乏。凡是大火的节目,多是引进的模式节目。我当年就想搞节目模式创新,即便现在,我们奇霖传媒依然在研发自己的模式节目。
再说科技创新。全球科技创新最厉害的地方,个人见解就是硅谷和以色列了。我在认真思考之后,搁置了当时已经在做的报道国内人物的纪录片,在硅谷和以色列之间选择了硅谷。我们团队花了三四个月时间闭门学习、研讨,然后在去年12月份杀到硅谷,开始中期采访拍摄。
这一个月,感觉自己好比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连吃带拿。“吃”指的是大量地做采访,马不停蹄地拍摄各种高科技企业、孵化器、投资机构,采访各路科技精英;“拿”是边工作边向他们学东西,关于创业、定战略、带团队、做人等等。收获真的很大,过瘾。
我还采访了硅谷排名前三的增强现实眼镜公司meta的创始人,他是位以色列前军方人士,非常聪明、有魅力。八个月前我体验到的产品还像大头砖一样沉,现在已经进化得非常轻便,比我们平时戴的眼镜只重那么一点点。我采访的另外一位泰国籍虚拟现实技术专家说,虚拟现实和增强现实技术,将会颠覆目前我们已知的所有行业。想象一下,特别兴奋,未来世界,到底会怎样?我如饥似渴地学习——我有个想法,要用视听语言,把国外的这些好东西“翻译”给中国科技、互联网领域的创业者投资人和科技爱好者们。
梦想: 硅谷是个人就梦想改变世界 —— 精英救世情结
问:中国人对硅谷的印象,一般会跟好莱坞和华尔街结合,认为那是富人扎堆的地方。类似Joe Lonsdale这样的企业家,中国人或许会首先想知道他们的财富神话,你是怎么看到这个问题的?
武卿:他们的履历、业绩和财富确实很炫很耀眼,不过我认为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我更好奇他们如何变得这么优秀?这个地方为什么总是能够创新?他们的“创新”,到底有多新?到底是什么在决定一个人或企业的创新意志、能力?他们身上有哪些有利于中国社会进步、企业发展、个人完善的因素?我的奇霖传媒可以为中国和硅谷科技创业者的连接,做些什么?我采访的那些人,比如Joe Lonsdale 创办的Addepar管理的财富超过五千亿,他们怎么获取如此大的吸纳财富能力?——这些问题一年后的今天都有了答案。
问:Joe Lonsdale最看重什么?他为何那么优秀?
答:他有一种改变世界,改善所有人生存状况的情怀。我第一次听他演讲时,他对自己讲得极少,主要就是讲硅谷现有的技术和他的投资、创业价值观——不停创办智能企业,修复传统的、有缺陷的行业。
我和顾问们开会时,大家对情怀有争议,他们通常会善意地提醒我,这组系列报道,不要过多涉及人的梦想、情怀,显得空对空。可是,我是这三十个人组成的前后期团队中,对人物、素材最了解的人,是为这个项目投入精力、时间、心血最多的人,作为前新闻人,我觉得“准确”第一。按照我的梳理、分析,真心认为,梦想、情怀,是他们能够变得卓越的最本质、最大的原因。作为《硅谷大佬》总导演,你说我怎能不讲?得准确释放这个信息。
至于观众觉得讲梦想是空对空,那是他的认知,我无法干预。我只负责提供真实的呈现,准确的分析和忠于事实的评论。
硅谷有来自全球各地的精英,如果仅仅为了赚钱,以相同的智商去做律师,做金融,会赚得更多更快。这么多精英之所以聚集在一起,以五年甚至十年二十年为刻度,一点点努力,没有改变世界的梦想是支撑不下去的。我分析《硅谷大佬》这部作品里头的人物,他们有很多理由走弯路、不成功,正是因为没有忘记梦想,他们在人生的岔路口总是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我也习惯在走过一段时间后,停下来想想,自己的初心是什么。
问:这些对你有什么启发?
武卿:启发很大。首先,我也是有梦想有情怀的人,不管谁跟我开玩笑、谁来喷“情怀”,我都不以为然,会比较严肃地说:对于自己的梦想,我是慎重的。此外,作为一个迟钝的文科女生,过去20多年中国互联网飞速发展,我没有参与进去,既没有为别人做什么,也没有因此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如果我早一点觉悟,会从女性、文科生、新闻人角度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我觉得硬硬的科技、互联网,需要我这样的女性报道者,我有自己独特的视角和独立思考。到了现在,面临这么大的机遇,我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而且一定得努力做成。我对这个机遇的感觉,可能和一匹野狼对肉的感觉差不多。“必须叼着它”,是我每天都在想的事。在我这里,要么不做事,要做必须做成,没有“或许”,只有“必须”。
问:看得出,你也想让硅谷人的情怀与你的创业项目产生化学反应……
武卿:哈哈,准确说,是我的奇霖传媒要和硅谷重新发生一段“恋情”。
心态: 不急于成功——慢创业
问:你怎么去决定一个人,或是一家公司有没有采访的价值?你的标准是什么?
武卿:这个问题很多人都问过。我确实有自己的判断标准:我会站在用户角度判断。为啥?因为我自己就是这类内容的“用户”——我是个创业者,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我选那些对我“有帮助”的公司,这通常包括:创始人是个超牛的人。他们想帮这世界解决一个难题且一直踏踏实实实践着。他们的价值观是我认同的,比如沉心静气、不浮躁,我对浮躁、浮夸的人容忍度特别低。其中,特别打动我的他们“不急于成功”的态度。
问:我觉得急于成功也没有错,创业不能太慢了吧。
武卿:逻辑是这样的:我手脚要快,行动力执行力要上去,但是心态不能急。我采访的卡尔,是飞行汽车公司创始人。八岁时他看了部关于飞行的电影,从那一刻起就生出了做飞机的梦想。此后他在麻省理工读大学、硕士、博士、博士后,全和飞行有关。毕业后不久,走了一小点弯路,然后就开始专注做飞行。后来,他做出了能飞的汽车——飞行汽车。他公司的飞行汽车,是世界上仅有的几辆飞行汽车之一。卡尔年龄和我差不多,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了。我问:飞行汽车要量产,要取得商业成功,可能还得十几年。你创业时是个小伙子,实现收益时可是中年人了,你等得起吗? 他说,这对他不是问题,热爱是他不竭的动力,他只对通过飞行汽车改变地球上的交通拥堵问题感兴趣——他的公司叫“逃离地球”嘿嘿。那么,他们都不食人间烟火吗?不是,人家也有人家的忧虑和痛苦,只是不像国内创业圈这样急吼吼的,心浮气躁。人家为了一个梦想,稳得住,一稳十几二十几年,这是心态问题。在行动力上,一点不差。
我自己也是这个范儿,我喜欢慢创业的心态,不急于求取成功。踏踏实实,稳稳当当,做好产品,一切自然来。这也是我用一年时间打磨《硅谷大佬》项目,在品质没达到要求时宁肯延期三个月的原因。在我看来,信仰、梦想和慢创业的心态,就像硅谷体内的激素一样,是它能够保持旺盛创新力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