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言
10月18日,皮尔巴拉矿业公告称,在公司的BMX拍卖平台第10轮数字拍卖进行之前,已经接受7,100美元/吨的拍卖前竞价并附加10%的押金。经测算,这批矿石生产成电池级碳酸锂的成本约54万元/吨。
从2021年7月皮尔巴拉矿业的第1次拍卖,到2022年10月18日的第10次,从最初的每吨1,250美元到7,100美元一吨,短短一年时间,每吨568%的价格涨幅如同泰山压顶,使得整车厂与动力电池企业叫苦不迭。
综合前9次皮尔巴拉矿业拍卖的数量,共计58,000吨的锂精矿能提炼的碳酸锂数量仅仅只有7,250吨。根据2021年全球56.3万吨的碳酸锂出货量来看,皮尔巴拉矿业释放出的拍卖标的仅占全球碳酸锂份额的1%。
这1%的锂资源却成为了全球锂价的“信号弹”,皮尔巴拉矿业的拍卖成为了全球锂价上涨的重要参考指引。
二、机缘巧合中的皮尔巴拉矿业
2017年11月4日,原皮尔巴拉矿业CEO肯·布林斯登(Ken Brinsden)站在皮尔巴拉的山上向下看,阿拜多斯(Abydos)与沃洁拉(Wodgina)这两座矿山在漫天黄土中依稀可见。当时,身为阿特拉斯铁矿公司(Atlas Iron)CEO的布林斯登曾主持着这两座铁矿与钽矿的开采工作。
“这个世界运行的方式,很有趣。”布林斯登对身边的记者说。
从主导铁矿的开采,到主导锂矿的开采,布林斯登用“incredibly fortuitous”(非常偶然)来形容自己的职业轨迹,“我没有想到人们对锂的兴趣竟会到如此程度。”他说。
布林斯登在当时并不知道,自己会卷入到这场世界能源的变革中来。他在当时更不会知道,自己统帅的皮尔巴拉矿业竟会在日后成为国际锂矿市场的价格风向标。
而他的感叹,正如自己曾经领导的皮尔巴拉矿业一样,机缘巧合地走进汽车电动化变革的暴风眼之中。
时间追溯到2007年的9月19日,皮尔巴拉矿业的前身Marginbet Limited在澳交所上市,这家市值600万澳元的公司在当时的主营业务为线上博彩业。当天发行价为每股20澳分,开盘即破发,收盘时股价跌至17澳分,跌幅15%。
“这家公司永远不会盈利,现金流仅够维持12个月。”关注澳洲市场的不少分析师对这家公司下了“诅咒”。
第一次转折出现在同年的11月份。
2007年11月,在博彩经营中疲态尽出的Marginbet Limited突然转向涉足矿产行业,购买了西澳Goldfields地区两个开采许可证,直指该地区的金矿开采。同年12月,Marginbet Limited永久关闭了公司的博彩业务。
2008 年4月,Marginbet更名为Fortuna metals。更名后的Fortuna metals将公司主营业务——metals(金属)放在了自己的名字中。Fortuna(福耳图那),意为希腊神话中的命运女神。可能在当时这家公司的创始人面对自己手中这家“命运多舛”的公司,希望通过更名为自己带来好运。
2009年12月,Fortuna metals以60万澳元现金连同新发的1200万股股权,购买了Pilbara Mining公司的资产,后者在当时拥有皮尔巴拉地区的6块矿地,总面积1095平方公里,其中Pilbara Mining称,本次出售的矿地中包含了铁矿石、金、其他基础矿石。
在对手中的资源进行整合后,Fortuna metals正式更名为Pilbara Minerals(皮尔巴拉矿业公司)。
在第二次更名后,皮尔巴拉矿业的采矿生意开始走上正轨,期间,皮尔巴拉还评估过收购印尼铁矿与金矿的可能性,并在2013年发行1.29亿股购买Sturt Res在巴布内亚新的铜矿与金矿。
这一系列的动作似乎表明,皮尔巴拉矿业想努力成为一家大宗矿商。
从博彩到矿产,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让这家公司跨界业务的转型我们不得而知。但Fortuna(福耳图那)这个命运女神,此时已经悄悄站在了这家公司的身后。
2014年2月,皮尔巴拉矿业与Nagrom Mining成立了合资公司,以开发西澳地区TABBA项目的钽矿,并与Global Advanced metals洽谈向其出售钽矿石的可能性。
作为周期性强、风险高、投入大的矿产行业,Global Advanced metals这家公司对手中的资源并不是坚定看好。也正因为这个项目,在2014年4月,Global Advanced metals就手中的Pilgangoora钽锂项目与皮尔巴拉矿业展开矿产转让的洽谈,并迅速在两个月内将这一项目出售给皮尔巴拉矿业。
在从Global Advanced metals手中接手Pilgangoora钽锂项目后,皮尔巴拉矿业依旧将钽矿作为当时的主要开采对象,当时公司粗略评估了该项目除钽矿外,锂矿的储量仅仅为8.6万吨左右。但经过一年左右的钽-锂矿勘探工作后,得出的结果震惊了皮尔巴拉矿业的管理层。
在2015年年报中,皮尔巴拉矿业的公司主席在一封信中指出:
“在经过一年的考察之后,公司发现Pilgangoora藏有巨量的锂和钽资源。最近的一份资源报告指出Pilgangoora成为世界上第二大的硬盐锂矿 。”
这次“无心插柳”的收购,为当时的皮尔巴拉矿业开拓了一条新业务线,也为这家公司日后的腾飞埋下伏笔。
三、皮尔巴拉矿业穿越锂矿周期
也正是在2015年,中国的动力电池白名单推出,工信部一年时间内发布4批《汽车动力蓄电池行业规范条件》企业目录,消费者购买的新能源汽车所采用的电池是目录内的企业所生产,就可以获得相对应的补贴。那一年,中国锂离子动力电池赛道一时间新秀频出。原本以消费电子为主力供货渠道的锂矿迎来了锂离子动力电池这一新增长极。
从2015年开始,锂矿价格因电动汽车的需求增长迎来了第一轮价格上涨周期。从2015年12月到2017年12月,碳酸锂价格由每吨38,000元一路上涨至每吨153,266万元的高峰。
2016年9月20日,Pilgangoora项目的锂精矿年产量更新为每年314万吨,矿产品位为6%。
2016年3月份,皮尔巴拉矿业抓住锂矿这一价格上涨周期,开始就手中的Pilgangoora锂矿项目在全球资本市场进行宣讲,在伦敦、纽约、香港、墨尔本、悉尼、珀斯进行路演,为日后的增资引战做好铺垫。
2017年6月,皮尔巴拉矿业与赣锋锂业签订Pilgangoora锂矿项目一期产能的16万吨包销协议,为期10年,同时赣锋锂业以每股0.35澳元的价格购入皮尔巴拉矿业7千万美金的股票。
同年10月,皮尔巴拉矿业又与长城汽车签订7.5万吨锂精矿的包销合同,长城并以每股0.5澳元的价格买入5600万股皮尔巴拉矿业的股票。
两位来自中国的“参赛选手”成为了皮尔巴拉矿业锂矿业务的重要增长点。而对中国市场供需关系的准确判断,也为皮尔巴拉矿业在日后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同时,皮尔巴拉矿业非常有先见性的将自己的业务线拉长,参与到下游锂盐厂的业务中。2018年2月,Pilgangoora锂矿项目二期扩产的可行性研究(PFS)确定。同月,皮尔巴拉矿业与韩国浦项制铁(POSCO)签订合作协议:二期扩产中为浦项制铁提供锂精矿每年8万吨至24万吨。同时,浦项制铁以每股0.97澳元的价格入股7960万澳元,皮尔巴拉矿业入股30%参与浦项制铁在韩国年产3万吨的氢氧化锂提炼厂。
皮尔巴拉矿业究竟是为了扩大利润范围还是为了通过锂盐厂进一步探知准确市场需求,这个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从日后来看,参股锂盐厂这一动作,已经走在了行业前列。
2018年10月,皮尔巴拉矿业第一批锂精选矿装运出口。
2019年1月,皮尔巴矿业确定Pilgangoora锂矿项目二期的融资方案,长城汽车提供2500万美金预付款,同时赣锋增资3000万澳元。
同时,皮尔巴拉矿业与浦项制铁签订补充合同,浦项制铁韩国工厂锂盐产能提升到每年4万吨,Pilgangoora二期锂精选矿包销提升至每年31.5万吨。
在皮尔巴拉矿业资本市场与锂矿开采“两开花”的时刻,大洋彼岸中国的一纸政策加速了锂矿进入下行周期的时间。
2019年3月26日,工信部联合财政部、科技部、发改委下发新一轮新能源政策补贴退坡政策:
2019年新能源汽车补贴标准在2018年基础上平均退坡50%。
同年,中汽协发布数据显示,中国新能源汽车2019年销量为120.6万辆,同比下降4%,与2018年中国汽车销售2576.9万辆相比,2019年中国汽车市场销量同比下降8.2%。这是中国自2009年启动新能源汽车市场化以来的首次下滑。
在当时,中国新能汽车产业主要是依靠政策驱动,大幅度的补贴退坡使得当时中国新能源汽车企业一时无法适应,整个行业处于亏损状况,车企难以通过新能源汽车盈利,新势力车企濒临破产。
终端需求减弱向上步步传导,中国新能源市场需求的疲软,导致赣锋锂业及一众包销商在当时无法对Pilgangoora锂矿项目一期包销的锂精矿提供当年6月份的到港提货船期。经过与包销商的沟通后,皮尔巴拉矿业决定7月份开始减少锂矿产量。
在2019年8月皮尔巴拉矿业管理层中国之行后,公司进一步明确了对包销商后续减产的确认,立即从当年的10月份开始减产一半,并重新制定Pilgangoora二期的开采方案。
尽管刚刚投身锂矿,皮尔巴拉矿业就遭遇“价格寒冬”,但管理层的迅速反应为皮尔巴拉矿业赢得了时间。同时,皮尔巴拉矿业开始进一步增资引战,开始“找钱过冬”。
2019年9月,皮尔巴拉矿业又引入宁德时代成为战略投资者,以0.3澳元/股价格入股9150万澳元,持股比例8.5%。
2020年,皮尔巴拉矿业进一步减少了锂精矿的生产,将销售减少至116,256吨。
但在减产的同时,皮尔巴拉矿业始终坚持着锂矿的开工运转。2020年3月,皮尔巴拉矿业开发出新分销商——宜宾天宜,与后者签订Pilgangoora一期项目7.5万吨的锂精矿包销合同,为期五年。同年,皮尔巴拉管理层更是通过员工自愿减薪25%换取公司股票的操作,进一步降低了现金流的流出。
2020年7月3日,皮尔巴拉矿业引入的法国巴黎银行等投资者购买了皮尔巴拉矿业发行的1.1亿美元优先债,帮助皮尔巴拉矿业偿还了2017年在开发Pilgangoora一期项目时向北欧债券借入的1亿美金贷款。
在这里我们不得不佩服皮尔巴拉矿业管理层在资本市场“找钱”的能力,不仅将中国龙头电池公司引入股东名单中,还通过债务置换成功帮助皮尔巴拉矿业在行业低谷期减轻债务负担。
在当时,皮尔巴拉高层对锂矿的态度我们不得而知,但从这家公司管理层拼尽全力的在资本市场频繁进行增资的动作上来看,这家公司对于锂在未来的价格走势,当时可能已经做出了非常正确的判断。
但在锂矿近乎两年的价格低谷中,不少锂矿山就此易主。其中,作为长期在澳洲进行锂矿开采业务的Altura,因大面积亏损,在2020年宣布破产,这家公司辉煌时期曾经锂精矿年销量约为12.9万吨,在澳洲锂矿的整体供应中占比超过10%。借此机会,皮尔巴拉矿业于2020年成功收购Altura在皮尔巴拉地区的锂矿项目。在收购完成后,皮尔巴拉矿业完成了对皮尔巴拉地区锂矿项目的100%控制权。
在整合了Altura的资产并扩大勘探后,Pilgangoora项目合并后锂精矿年总产能达到56-58万吨。
自此,皮尔巴拉矿业凭借手中资源一跃成为全球锂矿商中的领头羊。
在这场锂矿低价的周期内,皮尔巴拉矿业牢牢攥住手中的锂矿资产,从2016年到2020年,皮尔巴拉陆续引入赣锋、宁德时代、浦项制铁、长城汽车等企业作为战略股东,保证了公司了有足够资金储备度过锂矿的低周期,同时又积极向下游寻找长期包销客户,保证了锂矿的持续运转,以避免在未来行业上行期内无法短时间做出反应。
回看皮尔巴拉矿业的股权结构,皮尔巴拉矿业虽然频繁增资引入股东,但各家的股权份额相对分散,在公司经营上皮尔巴拉矿业保持了业务以及董事会决策的独立性。这也是皮尔巴拉矿业这种新秀能在锂价低谷的寒冬中顺利存活的重要原因之一。
四、蛰伏中迅速出击
2021年,中国新能源汽车市场在这一年出现爆发式增长。据乘联会数据显示,当年中国新能源汽车产销量分别为354.5万辆和352.1万辆,分别同比增长为159.5%和157.5%。
中国新能源汽车的爆发点,已经到来。
终端需求的迅猛上升将锂价拖出了长达一年半的低谷,而皮尔巴拉矿业,早就做好了“冲刺”的准备。
2021年3月18日,皮尔巴拉矿业发布公告称,公司与GLX Digital合作开发了一个线上交易平台,通过部分少量现货交易的拍卖来试探最真实的市场需求。
2021年6月,皮尔巴拉矿业管理层决定重启原属于Altura的Ngungaju项目,预计产能为每年18-20万干吨,预计2022年年中达到产能。这个项目的产能,将成为日后皮尔巴拉矿业拍卖的标的来源。
当年7月,皮尔巴拉矿业开始了第一次锂矿价格拍卖。最终1250吨品位在5.5%的锂精矿以1250元每吨的价格成交。
原皮尔巴拉矿业CEO肯·布林斯登(Ken Brinsden),曾在2021年的财报会上说:
“新进入市场的锂盐加工厂变多了,尤其在中国。整个全球需求激增,人们购买电动汽车需求增长,这些新增加的锂盐厂希望利用这些增长需求,但是由于锂辉石等原材料的缺失,他们不能运行。”
皮尔巴拉公司管理层精准看到了中国爆发式增长的锂盐需求。即使仅从皮尔巴拉的这段话,我们也能推断,参与皮尔巴拉拍卖的客户,大部分也来自于中国。
“因为我们了解了真实的市场价格后,我们将该价格报给我们现有的长期客户,即使已经签订了的长期客户,在当下也应该支付正确的价格,我们还要对货物价格进行进一步协商。”
虽然皮尔巴拉矿业手握与下游的长协,但是通过对手中现货的拍卖则能触碰到最真实的市场供需关系。皮尔巴拉拍卖的精妙之处就是在用小批量的资源试探市场对于锂矿价格的预期,在手握长协的基础保证稳定收入同时,为扩产后新的锂矿产能寻找最大利润点。
在今年第二季度的业绩电话会上,布林斯登曾说:
“一旦工厂满负荷生产(预计的时间点是2022年第三季度),即58万吨,大约会有20万吨可供我们选择出售,其中大部分在BMX平台出售(拍卖)。届时,将大约每3周进行一次锂精矿拍卖,除长协外的所有的额外产量都将以现货销售。”
而从拍卖的频率上来看,皮尔巴拉矿业开始利用自己手中的资源频繁刺激市场,从而进一步拉高市场预期。
布林斯登曾表示,考虑让其他公司使用BMX拍卖平台,他说:
“在过去,大部分传统的长协以及合同交易中,合同标的较大的交易价格通常是保密的,我们要推动定价交易的透明度。”
皮尔巴拉矿业,想要在国际锂价的定价权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五、电动化浪潮中的锂矿商
从价格低谷的步步为营,到价格上行期的主动出击。皮尔巴拉矿业的战略不乏高明之处,但究其本质,还是由于新能源汽车强劲的市场需求推动了锂矿价格的持续上涨。
皮尔巴拉矿业市值的暴增,也只不过是这场电动化巨浪中的一朵亮眼浪花。
何种原因导致了锂矿能在这场行业变革中成为关键因素?
锂矿与其他金属矿产一样,同属周期性行业。金属矿产一个完整的周期是在价格上行周期的末尾,价格持续高涨遏制下游需求,供不应求的局面被打破。而随着下游的需求减弱导致上游资源也将被波及,矿山减产甚至部分矿商破产出清,同时资源价格也将下跌;而当上游需求不再饱受涨价之苦,再度繁荣时,供需关系又回归到供不应求局面。
新能源汽车市场这种指数型的需求增长使得诸多锂矿无法在短时间内做出响应。尤其是锂矿长达一年半的价格下行期,世界范围内锂矿关停、出清为日后的锂矿供应不足埋下伏笔。
整个新能源产业链中,锂矿的扩产节奏远远慢于新能源产业链的其他环节。
锂矿开采过程一般分为三个阶段:矿山勘探、矿山设计与建设,以及矿石开采。每个矿从勘探到生产销售所需的周期不同,矿山的位置也直接影响锂矿的开采难度。
国际能源署(IEA)在今年7月的报告显示,锂矿的开采,从初步可行性研究到实际项目投产,基本需要6年-19年不等。其中,DFS(项目可行性研究)与FID(最终投资决策)平均就要耗时5年以上。
而根据中金的调研,锂电池中游材料的扩产平均在1-2年,而锂电池的扩产平均在0.5-1年。
锂矿山扩产时间与下游扩产时间的时间差导致了供需关系加剧错配,是锂矿价格高涨的主要原因之一。
也正是由于锂矿供给的紧俏,使得像皮尔巴拉矿业这种矿商在价格协商时占据主动权。因此皮尔巴拉矿业可以跳过与分销商的议价环节,由紧缺的市场自动抬高现货价格。
在全球汽车行业电动化路径日渐明确的背景下,市场需求的持续扩大成为必然。就当下的电池技术而言,还没有新的金属元素能够取代锂离子在动力电池行业中的支柱地位,那么锂价的持续上涨也将会成为短时间内不可阻挡的趋势。
在新能源渗透率节节攀升的阶段,下游不论是锂盐、电池厂、车企,都在激烈拼抢市场份额,他们宁愿承担亏损,也不愿让增长停下来,上游的涨价也因此被他们所消化。
而这些汹涌澎湃的产业博弈,传递到消费者环节的并不太多。尽管今年上半年我们看到很多车企纷纷涨价,但是下半年以特斯拉为代表的主动降价、以及车企的暗降,新能源车仍然具有很高的性价比。
即使锂价飙升,但下游新能源市场增长的趋势并没有受到遏制,需求仍然高涨,市场对新能源汽车的预期仍然向好。
在本世纪初,中国在铁矿石进口市场也存在过这种局面。世界铁矿石巨头认准中国不会以牺牲经济建设为代价停止铁矿石进口,从而开始在市场不断拉高铁矿石价格。
从2002年开始,中国铁矿石进口开始大量增加。2003年,中国超过日本成为世界最大的铁矿石进口国。2005年,中国的铁矿石进口量约为3亿吨,占全世界产量的40%。
随着中国经济的起步,钢铁的需求量增大,铁矿石的价格也随着进口量的攀升而连年高涨。2005年3月1日,淡水河谷联合全球主要铁矿石贸易商达成对中国出口价格上涨71.5%的协议,以宝钢为代表的中国钢铁企业经过多轮谈判未果,最终接受了这个协议。
至此,购买进口铁矿石的中国企业成本压力骤然来到顶点。
2006年,在挣扎了半年、经过六轮谈判后,中国铁矿石进口价格比上年度继续上涨19%。因铁矿石涨价,中国从2005年开始就多付出数百亿元新增成本,而2008年更是多付出1460亿元。
2008年11月14日,在全球金融危机背景下,铁矿出现短期供大于求的局面。借此机会,中钢协要求淡水河谷、力拓、必和必拓三家大宗贸易公司将铁矿石进口价格降低40-50%,回到2007年的价格标准,遭后者拒绝。
2010年,铁矿石价格依然持续上涨。在全球经济回暖,铁矿石需求攀升导致价格上涨的背景下,在同年4月1日,淡水河谷宣布已与全球大部分客户达成以季度定价为基础的最终或临时性协议。随后力拓公司于9日发布声明称,正在与客户协商铁矿石的季度定价方案。
在长期铁矿石行情看涨的情况下,定价频率的加快更符合铁矿商的利益。而皮尔巴拉矿业拍卖频次越来越快的原因也正是基于过去铁矿石市场的发展趋势。
六、定价权的争夺
被动接受上游资源高涨的市场价格显然不是锂离子电池产业链的常态。
大宗商品贸易的国际定价方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通过期货市场首先确定大宗商品的期货合约价格,从而为大宗商品现货贸易提供价格基准;另一种是在不能对交易数量和质量以及交易时间作出标准化规定的前提下,由国际市场上的主要供需方进行商业谈判以确定价格。
锂矿石交易以现货价作为依据的情况,可以追溯到2013年以前的铁矿石市场。当时,根据全球铁矿石的贸易惯例,每年年初,各国最大的钢铁企业与三大贸易巨头(嘉能可、必和必拓、淡水河谷)谈判,确定该国进口铁矿石的年度基准价。
而在现货交易的过程中,供需双方的市场结构、实力大小,以及谈判技巧都会影响大宗商品的价格。回顾之前的铁矿石与当下的锂矿市场,往往是谁掌握了上游资源,谁就可以影响甚至决定定价机制,从而在国际定价中当中掌握绝对主动权。
谁能掌握定价权,谁就是这场游戏中的规则制定者。
随着中国成为新能源汽车的第一大市场,中国新能源产业链的发展深刻影响着上游锂矿价格的起伏。从皮尔巴拉矿业管理层在到中国仅仅进行了几次调研后就决定减产中我们就可以看出,越来越多的海外锂矿企业已经开始将产能计划与中国市场挂钩。
但不可否认的是,即便是拥有世界新能源最大市场,中国企业在国际锂矿市场的影响力依旧不如皮尔巴拉矿业、智利SQM等这些充分掌握优质资源的企业。中国新能源企业出海购买锂矿产权多数为参股,并非控股,无法对锂矿山以及相关锂矿企业产生实质性影响,同时参股份额普遍偏低的情况,使得中国企业在锂资源的决策权上并没有太多话语权,更没有定价权。
而国内盐湖提锂技术迟迟不能形成有效供给,到海外参与上游资源侧的争夺,参与到国际锂矿价格的定价权中,成为中国新能源产业当下必须解决的问题。
七、结尾
原皮尔巴拉矿业CEO布林登斯曾在2021年第四季度财报会上略带玩笑地回应对未来电动汽车销量预测的问题:
“汽车制造商已经在方向盘上睡着了。近5年来,他们对电池原材料供应商的关注度不够,现在这又回来困扰着他们。
没有足够的资本流入上游,没有足够的确定性承购协议来捆绑供应链,没有足够相互关联的协议来激励供应链相互锁定。这其中的每一个环节都对行业提出了严峻的挑战,几年前就应该解决的问题却一直拖到现在,并且这个问题还得需要几年时间才能解决。”
随着锂价的高涨,动力电池成本上扬继续压缩终端整车售价利润,新能源车企在2021年底的涨价潮后,作为主力产品的A、B级车型终端售价已经逼近传统豪华品牌。如果锂价继续上攻,继续侵蚀下游的利润空间,对于整个新能源产业链的发展而言并不乐观。
锂矿商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在今年10月23日,《环球时报》报道称,阿根廷、玻利维亚以及智利正考虑联合政策,通过类似于OPEC的联盟来设定矿产的销售价格,就锂矿价格达成一致,协调生产流程。
锂价的不断高涨,不仅仅使下游的企业开始担心,上游的锂矿企业也开始出现忧虑。“锂佩克”的成立,其目的之一就是避免价格的大幅波动对产业链发展产生负面作用。而南美的锂矿价格出现企稳之时,势必也会对澳大利亚的锂矿产生影响。
而锂的供不应求在汽车电动化浪潮下逐渐加码,从“工业味精”到“白色石油”的认知转换,是整个产业链对锂矿战略地位的认同。未来,锂矿资源也将会从产业上下游的博弈演化到地缘博弈中来。中国、澳洲、南美,最大需求方与最大供给方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帷幕。
而皮尔巴拉矿业拍卖槌的一次次落下,也为整个锂矿产业在急速狂奔中提供了一个响亮的伴奏。整个新能源行业,并不是由锂矿商主导了价格走向,而是电动化的时代成就了锂与锂矿商。
属于锂的时代,在这场电动化的巨浪中,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