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表达的需要,“山药蛋派”作品常常恰当而贴切地运用一些山西方言词语。这些方言词语,对人物的刻画起着重要的作用。如西戎的《抽约》中有这样一段话:“(五阎王)好像要打架似的高声喊道:‘……马栓子,咱今天一锤打了个露明窟。丑事做到后头,丑话说到前头,既然你娃娃说出这话来,我那租子嘛,立地就要,一颗不能短欠!’”
“五阎王”是当地一霸,放高利贷、抢占农民田地,无恶不作。句中一些方言词语的运用,鲜明地表现了“五阎王”阴险、虚伪以及蛮横、霸道的“阎王气”。
有些方言词语反映了农村的风俗民情。如赵树理的《小儿黑结婚》中对小二黑的介绍:“小二黑,是二诸葛的二小子,……说到他的漂亮,那不止是在刘家峧有名,每年正月扮故事,不论去到哪一村,妇女们的眼睛都跟着他转。”
“扮故事”,是山西农村一些地方在春节期间搞的一种艺术表演活动,也叫“闹社火”或“闹红火”。小二黑就是在这种活动中吸引了姑娘们的眼球。一个“扮故事”,山西农村的风情跃然纸上。
有些方言俗语反映了当地的饮食习俗。如胡正《几度元宵》中,梁玉仙劝翠叶说:“不要等他了。等也等不上,等也是白等。你这么好一个闺女,怎么不往远处看,不往高处走!放着现成的和子饭不吃,偏要蒸酸窝窝头!”
“放着现成的和子饭不吃,偏要蒸酸窝窝头”,是山西民间的一句惯用语,意思是有好日子不去过,却偏偏要找着吃苦受穷受累。从句中可以看出,小米、面条加蔬菜做成的“和子饭”在当时的山西农村是上等饭食,而用豆渣等做成的粗糙、松散的“酸窝窝头”,仅能果腹而已,是无法和“和子饭”相比的。
在反映农村题材的作品中适当地加入一些方言,无疑可以增强作品的乡土气和表现力,但是,读者是否能够读懂这些方言所表达的意思,是对作家实力的检验。因此,“山药蛋派”的优秀作家,在运用方言时是很慎重的,对一些外地人不大明白的词语,常常会作一些适当的注解。如西戎《过节》中有这样一段对话:(马家媳妇)说:“有甚法子呢?豆子剜不回来,干的一苗苗地往地里奔。我家他大‘难活’哩!不能动弹,唉!”……
“天有不测风云,真是,本来人少,他大大又病了!不过,你家虽不是抗属,人手缺少,也能找互助队嘛!”崔二嫂见她眼睛湿湿的,忙安慰她说。
马家媳妇向抗日家属崔二嫂诉苦,说丈夫“难活”,不能干活儿。崔二嫂在安慰马家媳妇时,把比较难懂的“难活”悄悄换成了“病了”,为这一通行地域较窄的方言词作了注解。“病了”一词从“能文能武”的崔二嫂嘴里说出,十分自然,完全符合人物的身份,丝毫没有影响对话的表达效果。
杨义《中国现代小说史》中曾说:“作家的本事在于把村俗的乡音土调点化为滋味十足的文学语言。”如何既保留浓郁的乡土气息,塑造鲜活灵动的人物形象,又不至于土话连篇,让人不知所云,“山药蛋派”作家作了有益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