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代县有座酒仙庙,肯定会惹得好多人满脸惊讶:“小小的代县还会有酒仙庙?”在一些人的认知里,只有河北承德才有酒仙庙。
殊不知,代县不仅确有酒仙庙,而且历史要比承德酒仙庙久远很多。据清·乾隆版《代州志》记载:“酒仙庙在城西南大关帝庙侧,祀钟离祖师,左右配刘伶、杜康。”乾隆五十八年《重修酒仙庙碑记》也确认:“酒仙之有庙,庙之有衎神楼,虽列遗碑,已无片字,创建之由来盖不可考矣。后有碑记则乾隆庚午年重修者也。”
按照《重修酒仙庙碑记》描述,代县酒仙庙在乾隆庚午年(乾隆十五年)已经进行过一次大修。大修时庙里有遗碑,但字迹全无。笔者就石碑文字的寿命请教过石雕大师刘计斗先生。他说,石碑字迹若要达到全部自然消失的程度,最少需要500至1000年时间。由此推断,代县酒仙庙初建的时间比乾隆十五年还应提前500年以上。承德酒仙庙修建于乾隆年间。承德建庙时,代县酒仙庙已经进行过两次大修。由此看见,代县酒仙庙的历史是多么久远。
古人为什么要建酒仙庙,谁来出资?谁来祭祀?清·乾隆版《代州志》载:“盖酿酒家所祀也”。也就是说酒仙庙是由酿酒家建造和祭祀的。按照常理,一个地方只有一两户酿酒家,或者只有少量酿酒作坊,是没力量也没有必要建造酒仙庙的;只有在酿酒家众多的情况下,才有力量、有必要建造酒仙庙。由此推断,早在明清以前,代县的酿酒业就已经十分发达,酿酒家的数量已经达到有力量、有必要建造一座酒仙庙的地步。清代重修酒仙庙的碑记可以佐证这一点。据《重修酒仙庙碑记》碑阴所记,乾隆四十八年重修酒仙庙乐楼时,共有360多户店铺和人员进行了捐款,其中酒泉永、兴盛永、信茂号、魁永号、恒盛店、东升店等作坊、字号多达110多家。代县古代酿酒业之兴盛,由此可见一斑。
“南绍北代”。这是全国酿酒行业常提到的一个流行熟语,代县古称“代州”,自古就是一个盛产黄酒的地方,酿酒历史古老而悠久。如果从考古的角度来追溯,代州的酿酒历史可以追溯到三千多年前的商周时期,甚至更远的禹舜时期。如果用文献记载来确认,可以明确到北宋时期。早在宋代,河东刺史王纲书撰的《敕建圆果禅寺塔记》中就有“寺有井日金波井,酿酒甚香,亦沙境胜迹也。”的记载。宋代张能臣的《酒名记》中列举了全国223种名酒,其中就有“代州金波,又琼酥。”仅文字记载的酿酒史,代县已超过一千多年。自宋以后,历朝对代县酿酒的记载从未间断,明·万历版《代州志》载“八角井在参将府街北,味甘美,今呼琉璃井。宜酿金波酒。”清·乾隆版和光绪版《代州志》不仅记载了金波井酿酒的史实,《代州志·物产》还将代州酿酒列为首位,载:“酒,味醇而厚酽而清”。从文献的描述可以发现,代县自古就是北方黄酒的主要产区,代县黄酒也是北派黄酒的主要代表。有的地方甚至把北方黄酒称为“代州黄”。
代县所以盛产黄酒,主要得力于三个得天独厚的条件。一个是文献中反复提到的井水,这口井就是著名的金波井,俗称琉璃井。此井位于代县城内琉璃井巷,水质“味甘而美”,特宜酿造黄酒,宋代的“金波酒”就是用此井水酿成。与金波井齐名的还有一口“玉液井”,俗称甜水井,位于代县城内边靖楼后,也是一处酿造黄酒的绝佳水源。民间相传,宋代名酒“琼酥”就是用玉液井水酿造的。我国古代受生产条件限制,所凿水井大多为浅水井。而北方水井的水质大多为富含盐碱成分的“苦水”,象“金波”“玉液”这样“味甘而美”的浅水井十分稀缺。“金波”“玉液”的优质水源就成为代县酿酒的独特资源。
代县酿酒的第二个天然优势是酿造黄酒的原料——黍米。黍米是我国最古老的作物之一。代县不仅自古种植黍米,而且是最适宜种植黍子的地方之一。全县种植区域为半干旱坡地,海拔830-900米。90%为褐土,富含钾、钙、磷等养分。特利于黍子根系发达、植株健壮,最终形成高质量的黍子颗粒。种植区域无霜期166天,年光照2863小时,为黍子生长提供了最佳的条件。代县生产的黍米不仅产量高、粘性大,而且淀粉含量达73%,脂肪含量达3.6%,100g黍米所含人体必需的8种氨基酸达到299mg,为酿造黄酒最理想的黍米。此外,代县还盛产酿造黄酒必须的绿豆、红枣、酒豆等原料。这些优质资源都为代县酿酒业的发达提供了可靠的物资保证。
代县盛产黄酒的第三个优势是有庞大的消费群体。代县自古就是边防重地,特别是宋、明时期,代县境内的雁门关成为中原的前沿屏障,中原政权每年都会派遣大量官员和将士前来守卫。对于古代州官署和将士之众,明·万历版《代州志》曾如此感叹:“衙署星罗,历天下郡邑鲜代比也,而秋防移都,百司沓来,往往僦民间舍。”这么多衙署和将士驻扎在代县,官员平时迎来送往要喝礼仪酒,将士出征前要喝壮行酒,打了胜仗要喝庆功酒,严寒时候将士要喝御寒酒,酒的需求量之大可想而知。
清代以后,随着商业的发达,商旅又成为代县黄酒的消费大军。代县地处南北交通要道,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商客驻扎或往返代县,代县高寒的气候促使商旅驻扎时要消费酒,出关路上要消费酒,有的甚至会把酒带到更远的漠北。旺盛的需求不仅促进了代县酿酒业的兴盛发达,而且使代县酿酒的产业链延伸到长城以北的广大地区。清朝康熙年间,代州阳明堡王里道的刘氏第四代祖刘显随着走口外的大军到内蒙土默川开荒种地发迹后,立即从代县调集酿酒师大量酿酒,由于酿酒利润丰厚,刘家很快发达,其缸房店铺遍布丝绸之路沿线。刘家在经营口外的同时,还在阳明堡王里道大兴土木,营建豪宅,其富裕程度名震一时,刘家由此被人们称为“刘缸房”,成为口里口外无人不知的的豪门富族。
在民间信仰盛行的古代,兴建酒仙庙,祈求酒仙保佑,加强酿酒行业的行为规范,无疑是酿酒业兴旺发达的一个重要标志。代县酒仙庙见证着代州黄酒的兴盛史,也见证着我国北方黄酒的发展史。可以说,一座酒仙庙,就是半部北派黄酒的发展史。
代县酒仙庙坐落在代县西大街关帝庙之北,由两个院落组成。庙门坐东朝西。从庙门进去是一处没有建筑的小院。小院的北侧是戏台,戏台坐南朝北,面阔三间,为两层木结构建造,上面唱戏,下面中间通道供人通行。戏台里面为一个四合大院,东西各有厢房3间,北面为大殿。正殿面宽三间,进深六椽,单檐硬山顶,七檩前廊式构架。正殿两旁各有耳房1间。正殿内供奉着汉钟离和刘伶、杜康三位酒仙。
古人是怎么祭祀酒仙的?无文字记载,在世之人也没有人见过。但好多80岁左右的人都在庙里看过戏,而且北路梆子名角“水上漂”常在这里演出。代县解放后,这里曾作为城关乡(公社)所在地。1961年,城关公社迁出,这里成为县干部的家属宿舍。1968年,代县二轻局将东西厢房和戏台拆除修建了办公室,现在庙内只留下三间正殿。
酒仙庙虽然不再完整,但庙址仍在,庙宇的碑记仍然保存完好。古老庙宇和代县的两口千年古井,用无比珍贵的文物价值向世人见证着代县酿酒业千年不衰的历史,宣示着代县酒都不可撼动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