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7日，一位居住在中国苏州的英国博主柯特·麦卡德尔（Curt McArdle）拿着一张中国社保卡假称是“好评返现卡”，在海外社交媒体上“钓”出了众多“反华”账号以及3名“中国专家”。一些“反华”账号还兴奋地声称抓住了“中国雇佣外国博主发帖宣传”的证据，有些则是直接摊牌，大家都是“拿钱办事”。对此，观察者网采访了柯特·麦卡德尔，请他谈谈对此次“钓鱼”的感想。
观察者网：你在油管（YouTube）上发布的3名“中国专家”上当的视频已经在中国社交媒体上广泛传播。您是基于什么出发点，从而想出的这个办法来“钓鱼”的？
► 柯特·麦卡德尔：老实说，我最初的目标从来不是那些“中国专家”，我觉得这些“专家”应该不会在这上面翻车，因为他们看上去都很“满腹经纶”，所以我的目标主要是那些“小账号”。自从我在中国制作视频以来，有很多人都会恶意攻击我、叫我“五毛”等等，一开始我真的不在乎，但他们开始骚扰我的家人和朋友，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必须做点什么。
柯特“钓鱼”现场。来源：推特
我可以和他们争论，但这有什么意义呢？我就在想，要不然对他们做一个恶作剧，因为我知道他们喜欢试图捉住别人的把柄。我用一个看起来很正式，但每个中国人都知道的东西来“钓鱼”，我知道他们会上当的，他们也的确上钩了。
观察者网：为什么你认为他们一定会上当？这种中国人都知道的东西，比如社保卡，为什么他们连最简单的点点鼠标搜索下都不肯？
► 柯特·麦卡德尔：答案很简单，因为他们想要证明自己的偏见，从而选择去相信这些滑稽的谎言，但或许更重要的是那些雇主们的偏见，他们付钱让这些“反华”账号来发现消极情绪，从而分散他们对自己失败的注意力！
观察者网：作为一个被“反华”势力攻击的外国博主，他们只是想让你解释一切，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一样勇敢地去做这件事。当你看到他们的答复时，你感觉如何？你有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多人上钩？
► 柯特·麦卡德尔：我从未想过会有这么多“中国专家”会上钩，这些“中国专家”是为了钱去报道中国的，他们能够决定政府（对华）政策，他们还很有兴致地向大学生教授有关中国的知识，所以我从未想过他们会上当。
尽管这很有趣——这件事我已经爆笑一个星期了，但与此同时，这也很令人担忧，因为西方的政策制定者们非常重视这些“中国专家”的话，比如西方围绕对华外交政策制定的人，居然是这么容易上当受骗，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中国专家”之一，英国反华政客裴伦德（Luke De Pulford）。来源：油管截图
当我第一次看到他们的回复时，我非常震惊。因为我是大约一个星期后才收到回复的，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想到有人会回复。随后，我的朋友给我发消息说，我不敢相信你做了什么。当时我就有点懵，我做了啥？
随后我开始检查消息，首先我查看之前有过交流的账户，看着那些人上钩也很有趣，然后我开始看到“中国专家”的名字突然出现。我当时就在想：“这不可能，这真的奏效了？”
当然，有些人并没有对此做出回应，但有些人还在不厌其烦地为自己辩护，还在认为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你们都是错的。
观察者网：能不能具体说说，他们是如何为自己辩护的？
► 柯特·麦卡德尔：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只是固执地坚持自己是对的。我认为当一个人犯了错误时，就应该在自身的行为中去吸取经验教训，并且需要有真正的勇气去承认错误。不幸的是，这些人似乎没有能力做到这一点，如果他们有这种意识，也不至于会对别人怀有如此多的仇恨和愤怒！
观察者网：您对于西方的“中国专家”有什么看法？因为有太多的“中国专家”声称自己去过中国，了解中国。现在的很多外国人是不是都被他们的谎言所迷惑？
► 柯特·麦卡德尔：我认为这些“中国专家”都是机会主义者，他们为了能够赚大钱，从而把自己包装成“中国专家”，他们也知道雇主们根本不了解中国。实际上，我认为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他们只知道这是个赚钱的好办法。
这些外交决策者们非常迫切地需要相信中国的负面报道，因为中国已经证明，成为一个经济强国是不需要制裁别人，也不需要被别人批准的，中国也证明了开展互利项目是有可能的，比如“一带一路”。
政策制定者们对此非常焦虑，因为他们知道，如果随便从大街上拉一个英国人、美国人或澳大利亚人来交谈，大多数人会认同中国的消除贫困、“一带一路”等项目。因此，决策者们知道这会让他们的领导力受到质疑，所以他们需要找到任何可以攻击中国的东西。
然而，并不是所有外国人对中国保持着恶意或仇恨。中国是个迷人的国家，我认为大多数外国人仍然希望对中国有积极的看法。但是，当他们每天都接受他们“信任”的媒体报道的中国负面消息时，他们很难保持自身的想法，就比如BBC、CNN、《纽约时报》——这些都是我成年之后，被告知你应该信任的媒体。但就像我说的，我认为真正仇视中国的群体是少数。
老实说，在过去的几周里，我的密友对我所说的关于中国的事情提出了质疑，因为他们已经阅读了新闻中的内容。这其实让人非常沮丧，因为我希望我的密友能够信任一个住在中国的朋友，而不是一位从没来过中国的记者。
同时，我也收到很多朋友开始质疑在BBC上的新闻，他们会发一段新闻的引文给我，并且询问我对此有何看法，因为他们开始怀疑新闻真实性了。这就是我要向西方人传达的信息，请仔细想想，谁将从中国负面新闻中获益？质疑这些报道背后的动机，然后尝试寻找其他证据。比如和我谈谈这件事，或者找一个中国人，或者其他外国人，去听听他们的的想法，你就会听到一个天壤之別的故事。
观察者网：当我在大学学习时，我的教授告诉我，我们从未生活在现实世界中，因为你不能独自去任何地方。你必须从媒体上，从书上，从其他告诉你的人那里学到一些东西。所以实际上我们只活在两个世界里，一个是自己经历的，一个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 柯特·麦卡德尔：我想这只是因为现在有太多的信息了，最近我一直在做一个小项目，我开始跟踪BBC至今为止每一个报道过中国的头条，我可能会比较BBC在5年前和5年后，中国负面新闻的数量。我从朋友和人们的反应中能够看出，中国负面新闻的数量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认为这些媒体已经沉浸在这些负面新闻上，特别是随着北京冬奥运会的临近，我想接下来的每周都会有越来越多不同的负面报道。
观察者网：这个负面新闻的数量，五年来增加了多少？主要集中在哪些话题上？
► 柯特·麦卡德尔：有关于中国的负面新闻似乎每天都在变化，这取决于一系列需要关联的事物，总有一天他们会在自治区宣称侵犯人权，下一步他们将对香港或台湾的事情提出索赔。
BBC还喜欢关注中国的新冠疫情现状，但他们对疫情的叙述是一天一个样，有时声称中国的封锁不够好，并将其归咎于新冠感染率，有时则暗示中国的封锁过于严厉，侵犯了人权。要知道，考虑到英国从疫情初爆发时就糟糕地处理防疫措施的事实来看，不得不说这是非常讽刺的一件事。在我看来，在1000例可预防死亡中，有100例死亡才是真正侵犯人权的行为。
观察者网：以外国人的视角来看，你是如何看待现在的中国呢？你有什么在中国的故事可以分享？
► 柯特·麦卡德尔：我觉得我很幸运，因为很多移居中国的外国人都住在北京、上海或广州，这些都是很棒的城市，我也非常喜欢这些城市。
但我在内蒙古呼和浩特市生活了五年，我认为那是一个非常迷人的地方，首先，内蒙古是一个自治区，呼和浩特市是内蒙古的首府。所以，我既可以体验中国传统文化，同时也体验过蒙古文化、满族文化，当然还有俄罗斯文化。
我当时刚刚大学毕业，并且想要一个全新的经历。我来中国的第一站就是内蒙古，当时内蒙古师范大学鸿德文理学院与我家乡的一些机构建立了合作关系，他们当时想让更多的年轻人参与进来。
当时，鸿德文理学院有一个教学项目，我也当过一段时间的足球教练，但我更加擅长教学。
我曾考虑搬到北京或上海这样的地方，但内蒙古让我着迷，因为我以前从未听说过它，在网上也找不到太多关于内蒙古的信息。一开始我想着先去三个月，看看感觉如何。如果不喜欢，我可以去北京或上海找工作。但我最终爱上了那里的文化和人民。内蒙古是一个如此独特的生活场所，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所以我决定留下来，并且一留就是五年！
内蒙古也许就是我开始在中国做视频的原因，因为有很多人都记录了北京、上海、香港等城市的生活。但在内蒙古却没有多少人去记录这个城市，随后我开始意识到我的生活是一种非常独特的经历，因为没有多少外国人有过这种经历，我认为他们可能会对我内蒙古的经历感兴趣。每当我在北京遇到外国人，当我告诉他们我住在内蒙古时，他们总是对这个地方很好奇！
我曾经和在内蒙古的朋友在包头骑过一次马，当时吓坏我了，但内蒙古仍然是个很棒的地方，我被那辽阔的草原所震撼了，直到现在我都会想起草原的景色，数十公里内都是无人区的状态。
观察者网：谈到这里，其实很多西方媒体都会攻击中国的民族政策，这一点在他们对西藏、新疆的报道中非常明显。在内蒙古生活之后，您对中国的少数民族政策有什么体验？有没有去过西藏、新疆，您看到的和西方媒体描述的有什么不同？
► 柯特·麦卡德尔：我不确定有多少人真正意识到，保护少数民族文化和语言实际上已经写入了中国的法律。所有在中国的自治区的官方标志必须是双语，主要是普通话和少数民族语言。这在中国非常常见。
在内蒙古看不到带着蒙古语的标志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为这并不常见，你在公交车、火车、商店招牌以及路标上都能看见双语！我之前的工作单位边上是一所蒙古语学校，我有许多学生都在那里学习，并且都是用两种语言授课，这也是法律规定的。
内蒙古的双语商店招牌。来源：维基百科
事实上，有些英国人居然对此表示不满，尽管威尔士和苏格兰、曼克斯和康沃尔学校的少数民族语言实际上也使用了类似的法律，但他们没有得到这样的法律保护。同时，中国的每张钞票都有少数民族语言，大多数主要报纸都有少数民族语言版本，政府官方网站也是如此，这些东西很容易找到。
除了法律之外，我认为大多数中国人对少数民族文化有着真正的兴趣，他们希望更多地去了解55个少数民族，因为这些少数民族使中国变得如此美丽和独特。另外，每年都有大量的游客来自治区旅游，以便真正深入了解那里的文化。
我还没有去过西藏或新疆，主要是因为这些地方都太辽阔了，我想花大量的时间去真正体验西藏、新疆的风土人情，这可是在我的旅游名单上排得上号的地方！
观察者网：你认为在中国的生活是怎样的？特别是现在新冠在全世界流行，你如何评价中国的防疫政策？
► 柯特·麦卡德尔：我很喜欢住在中国，我是一个健谈的人，但我记得第一次去山西大同时看的云冈石窟壁画，当时我就愕然了，因为这太不可思议了。我还去过满洲里，那里感觉像一座俄罗斯城市，中国有那么多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方，但一个地方的好坏取决于它的人民。中国人是我见过的最热情友好的人，他们会非常热情地介绍自己的国家和文化，我认为这很好，并且我也真诚地相信我们应该每天学习新的东西，而我能在中国学到新知识，所以我感到非常幸运。
作为一个英国人，我对防疫政策有两种不同的体验，我的家人仍然在英国，因此我能够在中英之间进行对比。
事实上，在疫情刚刚开始的时候，英国新闻曾邀请我谈论中国疫情。我当时告诉他们，中国会没事的，中国的感染率会低于英国，因为中国在早期就有一个明确的“零感染”战略计划。
唐宁街“派对”花园内，英国首相鲍里斯正在和他的妻子以及同僚们享用“封闭式”奶酪和葡萄酒。来源：镜像
当中国人下定决心做一件事时，整个社会的人都会团结一致，要知道这并不容易。很难克服种种困难，但中国人确实支持“零感染”，并且大家都各司其职。
而英国没有“零感染”计划，现在英国仍然觉得没必要有计划，中国对于疫情管控的建议是明确的，中国知道如何去避免疫情扩散的情况。但在英国的情况并非如此，据透露，英国首相鲍里斯还在疫情封锁期间举行了派对。我们只需要看看中英的感染率、病例率、死亡率，就能够知道哪种方法是正确的，事实证明“零感染”计划是正确的。
观察者网：事实上，有很多媒体都认为中国的防疫政策正是“侵犯人权”的手段。
► 柯特·麦卡德尔：媒体们必须这样说，因为他们防疫方法已经失败了，他们错过了太多的机会。我不认为英国或美国可以实现“零感染”，最近有太多的案件能够证明，现在实施“零感染”已经太晚了。
中国的“零感染”政策还能坚持多久？来源：卫报
因此，他们得假装自己并没有失败，并且得硬着头皮说，他们的办法是“正确的”，导致了数十万死亡的防疫措施是“正确的”，人们都健康快乐地生活着。但在中国，我们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影响，除了我得戴上口罩才能坐地铁，这不是啥难事，我也希望疫情能够早点结束。
观察者网：在外媒上有很多攻击和污蔑中国的人，同时，他们也会攻击赞美中国的人，你之前说过他们曾威胁过你的家人，你是如何面临这些人给予的舆论压力呢？你如何评价被他们称呼为“五毛”？
► 柯特·麦卡德尔：老实说，我通常会直接忽略这些人，因为任何一个选择把自己放在公众聚光灯下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受到某种程度的抵制。我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但这只是生活中的一个事实而已。如果让我在说真话和被攻击，或者在散布谎言和被崇拜之间做出选择，我始终都会选择真话，事实就是如此，这就是我的底线。
我真的不在意他们的威胁，但他们开始威胁我的家人和朋友，那就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了，因为他们并没有做一个视频来“钓鱼”，我认为就不应该攻击敢于用视频发声的人。但无论如何，我可以对付他们，但我的家人朋友并没有做任何事情。
“五毛秀”第一集。来源：Youtube
对于“五毛”这个称呼，我觉得很有趣，因为我不是唯一一个被起外号的视频博主，有很多内容创作者都被起了外号。“五毛”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笑话，我一点都不介意被叫做“五毛”，因为这些人什么都不会相信，那就不妨和他们开个玩笑，我的朋友还主持了一个名为“五毛秀”的脱口秀节目。
观察者网：你认为西方是对中国真的有“恶意”还是只是单纯“不了解”中国呢？外媒在宣传中国时担当了怎样的角色？
► 柯特·麦卡德尔：我认为这是单纯的无知，我在西方受到的教育是“无风不起浪（where there's smoke there's fire）”，意思是如果你读了足够多的东西，那么其中一定有一些真理。但我们了解到情况并非如此，不仅仅是在中国，这是西方几十年来的战略。
在西方卷入各种战争中就能看出来，他们总是在一切都太晚的时候出来承认当初的错误，但错误的思想已经深入人心，这就是现在西方对中国做的事情。当然，这并不是特指那些喜欢右翼或保守派的人，他们很容易憎恨中国，因为他们不喜欢除了西方以外的异乡人。
更重要的是，我认为西方媒体的目标是像我这样的人，有社会主义思想、支持扶贫的人，这些人是媒体试图想左右的人。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让人们知道中国让这么多人摆脱了贫困，或者中国正在对非洲、亚洲的发展中国家进行投资，人们就会同意中国的做法，因为这些都是好政策，并且都起了很大的作用。
所以媒体必须去攻击像我一样的人，这样他们就不会去批评政府说，为什么中国要让人们摆脱贫困？为什么英国的流浪汉现象正在增加？为什么英国人吃不起饭？而中国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康社会？
西方媒体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媒体的媒介发生了变化，以前是报纸、新闻频道，现在是互联网时代，特别是年轻一代，一些年轻人都会在抖音看到我的视频，但其实我都不怎么用抖音。我有一个认识了五年的朋友发消息问，这个视频里的人是不是我。现在是新媒体时代，许多年轻人都会用这些社交媒体。我认为西方媒体现在正试图向新媒体靠拢，人们不再从报纸或BBC上获取信息，他们已经开始失去宣传的力量了。
我只是个带着相机的英语老师，而现在我能够通过互联网来进行传播。
观察者网：你会继续制作关于中国的视频吗？你对未来的计划是怎样的？会去继续游历中国的大江南北吗？
► 柯特·麦卡德尔：我一直有出去旅游的计划，但现在是2022年，旅行并不是那么容易，这几年我都一直在关注疫情的情况，我必须小心谨慎，以便确保我的身体健康。但我计划仍然会继续向人们展示中国，去一些外国人和中国人都没有去过地方。我曾经制作过在内蒙古的视频，人们给我留言说，他们没想到内蒙古居然是这样的，这就是我的热情所在，我喜欢我的相机、和不同的人聊天、去美好的地方。
观察者网：春节你有啥计划吗？
► 柯特·麦卡德尔：我会密切关注疫情情况的，前几个月我刚刚搬到苏州，但我的大多数朋友仍然住在内蒙古。现在内蒙古没有疫情，现在什么都还没有确定，但如果我回不去内蒙古，就得穿着厚厚的夹克待在苏州，但我希望我能够回内蒙古。
观察者网：非常感谢你能够接受采访，春节快乐！
► 柯特·麦卡德尔：谢谢，春节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