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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厂查无此人

   发布时间:2021-10-15 16:09     来源:每日人物    作者:每人作者    浏览:553    
核心提示:首先是名字。陈瑜,使用了三十多年的两个字,消失了,时间维度是半年,空间是这栋办公楼的每一个角落。取而代之的是新名字,用网文名字搜索器随机生成。陈瑜显然还没有完全适应,入职第一天,有人叫这个新名字,她愣了几秒,调整好表情,才僵硬地转头答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从上一家公司离职后,陈瑜本不应该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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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名字。

陈瑜,使用了三十多年的两个字,消失了,时间维度是半年,空间是这栋办公楼的每一个角落。

取而代之的是新名字,用网文名字搜索器随机生成。陈瑜显然还没有完全适应,入职第一天,有人叫这个新名字,她愣了几秒,调整好表情,才僵硬地转头答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

从上一家公司离职后,陈瑜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离职前,她签署的那份竞业协议里有13家竞对公司,这家互联网大厂也是其中之一。但她的确又出现了,成为一种不被允许、只能改头换面的存在。

除了名字,和新公司的一切关联,也从源头上杜绝。入职当天,陈瑜并没有像其他新员工一样收到这家公司的周边——帆布包、本子和笔。她个人名下不能有任何资产领用记录,连工作使用的电脑,也需要由她的领导代为申请。

一种吊诡的感觉出现了:坐在工位前,面对电脑,双手敲击着键盘,陈瑜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存在着,但顺着公司内网查找,输入“陈瑜”,查无此人。

       一个多月前,陈瑜提出离职的那一刻,这场隐形游戏就注定开始了。

她已经在上一家互联网大厂工作多年,是一位中层领导,对她而言,竞业,似乎是一件没有余地的事。当时,得知陈瑜去意已决后,领导告诉她,离职前,必须要签署一份竞业协议。

“终于还是来了。”她已经意料到,但抱着最后一丝期望,拜托对方“打听一下是否还有商量的可能”。很快,她收到反馈,“还是要竞业”。陈瑜盯着屏幕发了会呆,机械地敲出了一个“好”字。

签了这份竞业协议,意味着未来半年内,陈瑜不能供职于竞业协议上的任何一家公司,而相应地,她每月将会获得过去12个月平均工资的30%,作为竞业补偿。

她已经找好了下一份工作,新公司的名字静静地躺在手中的竞业名单里。现在,要想入职新公司,除非“陈瑜”不再是“陈瑜”。最终,陈瑜选择以“隐形人”的身份,包裹在化名之中,游走于新的大厂。

▲ 部分互联网公司竞业协议违约赔偿对比。图 / 脉脉APP

公司内网里的一个名字悄悄变了,刘静涵知道,又一个同事捱过了竞业期。

在这家互联网大厂的两年里,刘静涵见过太多隐形游戏,这场游戏结束的标志,通常就是名字的更迭。“内网用英文名的,一般就是背着竞业的员工。”经常会有这样的状况:有一天,某位平时经常接触的同事,忽然就改名换姓了。聪明人之间,面对这种微妙,通常保持着无言的默契。

大厂的流动太频繁了,刘静涵甚至看到过,一位同事在离开一段时间后重新回来,因为背负上一家的竞业协议,只能以一个毫不相干的化名存在。这是另一个荒诞的现实:“大家都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但称呼他还是用新的化名。”

尴尬同样在陈瑜身上延续。跳槽前她就知道,过去的一位同事如今也在这家新公司就职,为免节外生枝,她“当时并没有提前联系”,直到前几天,她以化名约这位同事前往讨论区开会,刚坐下,同事抬头,突然瞪大双眼,下意识举起右手指向她——尽管戴着口罩和帽子,她还是被认了出来。陈瑜赶紧叩住她的手说道:“竞业,帮忙保密一下。”同事不再多言,一切继续,仿佛无事发生。

但可怕的情况是,有时候,隐形游戏的主角,甚至也会先忘记自己的身份。陈瑜在和新公司接洽时,中途领导变更。一天,新领导突然电话造访,自报家门时,一个陌生的名字脱口而出,陈瑜明显感觉到,那一瞬间,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她从耳边拿下手机,看着来电显示上截然不同的姓名,立刻明白,又是一位背负着竞业协议的隐形人。新领导迅速反应过来,先开口打破尴尬,让她忘记刚刚听到的一切,并几次嘱咐她:“千万不要打听我。”

这场隐形游戏的参与者,不止是员工,还有公司,在它们的保护下,竞业者得以成功消失。入职前,新公司的一位领导得知陈瑜背负竞业协议的事情,安慰她说:“公司会帮你处理好这件事,不用太担心。”入职当天,也有专门的HR负责接待竞业员工。在大厂,帮员工规避竞业协议的方法,一种是找一家外包公司签署合同,另一种是暂时以劳务合同,而非劳动合同的方式签约。陈瑜用的就是第二种,“等于我现在是一个顾问的身份,公司也不会给我缴纳社保。”

许多行业的头部公司,在这方面都有着“深厚”的经验。主讲老师周素素从上一家教育机构离职后,成功入职了另一家,她主动问及竞业协议的事,人事主管亲自和她对接,并告诉她:“以后尽管忙自己的事,这件事情你就全部交给我。”这种承诺,让她打消了一部分疑虑。

那时的周素素,始终对前公司是否真的会对她发起竞业抱有侥幸,加上新公司的“保护”,她没有将这件事真正放在心上。她甚至开始非常适应隐形人的状态,给自己取了一个叠字的化名,用起来得心应手。一次和朋友吃饭,刷卡接过账单签名时,她甚至下意识就写了这个化名。

但深谙大厂之道的陈瑜,比周素素多了一份警惕。她需要更多的自我保护,譬如更换所有的手机号码与电子设备。在大厂,员工大多需要下载公司的内测APP,“这时候公司可以拿到你的设备ID与用户ID”。如果一台曾经和员工关联的设备,突然出现在另一家公司的IP地址内,而这家公司又是竞业名单上的一个,那么,前公司将有足够理由对员工发起竞业。所以,同时更换手机和联系方式,是最好的处理方法。“还有,短时间最好不要连接新公司的无线网络。”陈瑜补充道。 

同样背负竞业的领导,也在陈瑜入职的第一天,主动“传授”给她一些规避的窍门——在公司的公共区域最好多注意,要时刻戴上帽子和口罩,不要用任何带有公司Logo的产品。她发现,这位领导的确称得上非常小心,有一次在公司食堂吃饭,陈瑜注意到对方在不远处坐着,一个人,摘了口罩,但帽子还在,“那一刻,我才真正知道他长什么样”,这顿饭一结束,他又迅速将口罩戴上了。

别无选择

陈瑜那份竞业协议的最后,一张A4纸记录着完整的竞业名单,13家公司(不包括子公司),“里面应该有你能想象到的所有大厂。”大厂根系深,枝叶繁茂,不同行业子公司的名字让人眼花缭乱,最后,她总结了一个经验,“一般只要关注哪些厂不在就好了。”

对公司来说,从大厂的竞业名单上消失,不见得是一种好信号。数年前,陈瑜从一家门户网站跳槽,“当时还叫做不竞争协议”,上面的公司名字多达三十余个。如今再离职,这家曾经站在头部的门户网站,早已在竞业协议中不见踪影,“如果不是新浪有微博,网易有游戏,它俩估计也不在了。”

有撤退,必然有补位。只是由谁来取代老牌大厂,往往令人出乎意料。“名单里竟然出现了秒拍,最离谱的是百果园,我在想,它不是卖水果的吗?”

薄薄一张纸,基本扼杀了陈瑜的所有可能性。尽管这些年来,她完整见证了公司如何从数百人不到的规模飞跃至如今的体量,也亲眼目睹过它乘上风口后掀起的惊涛巨浪,但没有任何一个时刻,令她感受到自己的工作与公司存亡紧紧捆绑在一起。她很清楚,在大厂面前,任何人都只是一个螺丝钉,是完全可以被取代的。

这种“一刀切”的做法,也几乎让周素素遭遇封杀。作为一名从业两年的高中物理尖端班教师,早在入职时,周素素就和前公司签订了竞业协议。她注意到,那份入职竞业没有点名公司的名字,也没有注明岗位,写的是当时所从事的培优、奥赛培训,“及线上相关教育培训”。

很快,在线教育的风口来了,行业内开始了一场逐渐内卷的“抢人大战”,去年暑期,周素素提出离职时,竞业协议上原有的几项分类,突然扩张至整个K12链条。“就凭着那一句线上相关,禁掉了所有K12行业,这根本不科学”如果遵循合同,短时间内,周素素基本无法再从事教育行业的任何相关工作。

一个问题同时困扰着陈瑜和周素素,她们到底为什么会被竞业?以及为什么会被竞业到这种严苛的程度?

周素素始终无法理解教育行业对主讲老师的竞业围猎,“在线教育是一个很新的行业,尤其是我们这些老师,我不知道我们的工作中有什么机密可言。”

陈瑜也是如此。她曾经参与过一位下属员工的竞业,“和我一个部门,非核心岗,很普通的基层员工,参加工作没多久。”陈瑜注意到,HR提出竞业时,对面的年轻人非常紧张,甚至连什么是竞业都不了解,还私下走到她身边,反复打听“竞业是不是等于失业”。

HR向陈瑜询问,是否应该对这位员工发起竞业,“我当时反对了”,但陈瑜的领导却坚持认为,对方应该被竞业,“我没有办法说服他们俩,时间上我也争取过,能否缩减到3个月,最后还是按照6个月启动。”这一切,陈瑜都没有直接的决策权,“HR只会和我确认这个人要不要启动竞业,期限多久,以及竞对公司名单。”一般情况下,竞业针对核心岗位,或者职级比较高的员工发起,但以陈瑜的经验,其中上级领导的主观决策,将会占据很大部分。

尽管陈瑜认为这位下属根本没有竞业的必要,但协议到她手中时,已经打印好,只待她提笔签字。中途,HR突然追问,是否还有必要再添加竞对公司?她瞟了一眼名单,“已经不能够再多了。” 

被竞业的年轻人悄悄告诉陈瑜,自己马上要去下一家公司就职。她安慰了他,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叮嘱他:“不要将自己的去处过多告诉其他人。”如今,下属曾经的遭遇魔幻地转移到陈瑜身上,甚至连所有的情绪,那些不甘、疑惑与害怕,都是一致的。

犹如一颗定时炸弹,离职前的陈瑜被自己这份竞业协议折磨着。一开始是失眠,躺在床上,“睁着眼到三四点”,只要一闭眼,就忍不住想象自己与前公司撕破脸,甚至“对簿公堂”的画面。为了不让自己多想,她爬起身迅速开灯,反复告诉自己,“走到那一步的可能性不大。”

她很清楚,除去微弱的试探——甚至压根谈不上“反对”,要走的她,什么也做不了,“不可能去奋起抗争什么,或是把这个制度干掉。”邱宇聪理解陈瑜的想法,他是浙江博方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律师,擅长处理劳动纠纷。虽然陈瑜可以寻求劳动仲裁,“但仲裁是一个费时费力的过程,花费数月是很常见的,而且这还没算上后续的执行环节,如果是非终局的裁决,一起案件历时好几年才出结果的情况,也是有的。”邱宇聪说。

单单是一份离职证明,已经扼住了陈瑜的喉咙——不签竞业协议,前公司不会提供离职证明,而这份证明,将直接决定陈瑜以什么样的身份进入下一家公司。“(可以)证明你跟前东家是交割清楚的”,不是工作能力有问题,或是犯了错,被开除或辞退。

对她来说,除了接受竞业,成为大厂隐形人,别无选择。

▲ 此前,腾讯一程序员因违反竞业协议被判赔偿97万一事曾引发网络热议。图 / 微博截图

猎杀游戏

身处这场隐形游戏中,一不小心,就会被无情猎杀。

明处的猎杀者,自然是前公司。竞业期内,前公司将每隔一个月,以邮件形式要求陈瑜申报目前的工作状况,并且需要提交相关的社保记录。新公司嘱咐陈瑜,到时候“不要回复邮件”。

还有一些其他手段。陈瑜听过太多前车之鉴,曾经有一位前同事,和她一样,在跳槽时被竞业,诸多小心,最终还是被捕获。他收到了一个陌生快递,这份快递的收件地址写着现公司,实际却是前公司HR在京东为他匿名购买的一本杂志。签收的那一刻,他有所察觉,但来不及了,签收记录已经迅速通过内线反馈给寄件人,他被起诉了。“怎么会栽在这上面呢?”现公司HR极其无奈地问。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猎物有时也会主动试探底线。周素素作为主讲老师,售课是她收入的重要来源。在竞业期间,新公司为了营销,将周素素的资料制作成宣传物料,放在了公开的网页上。后来周素素才知道,每位主讲老师的教师资格证编号也会附录在网页上,而这个编号,和学信网一样,都是一对一的。这17位数的编号,最终也被陈列在前公司上交的诉讼证据中。除此之外,周素素还参与了新公司各种宣传视频录制,并在微博上和公司进行了直接的互动,这也成为前公司告她的有力证据。

原本,新公司与周素素商量这些事宜时,她也有过担忧,但不出面卖课,又意味着收入骤减。“显然公司也是希望我赶快出来创收。”她觉得,无论是露出讲课,还是微博互动,从新公司的角度而言,公开宣传的收益一定是大于违反竞业的损失的,“加上他们承诺过,会帮我处理后续产生的竞业问题。”

除开这些,她也有一些侥幸心理。入职原公司时,一位创始人告诉过她,不出意外的话,竞业不会生效。“当时签竞业的时候,人力也会有话术,大概就是让你觉得,竞业只是行业惯例,如果你不是头部老师,也不是被同行恶意挖走等情况,正常离职的时候,竞业都是会解除的。”

周素素服从了公开的决定,但很快,她收到了前公司寄来的律师函。拉扯两个月有余,最终纠纷以调解结束,周素素向前公司退回了竞业补偿,并承担了额外的赔偿金,现公司只为她支付了前期诉讼费。事后,周素素回想起来,现公司似乎从来没有以书面形式,对这种“保护”作出任何承诺。

竞业纠纷,还仅仅只是开始,建立在利益之上的游戏,一切关系都异常薄弱,最初的保护者也可能会摇身一变,成为新的敌人。

不久后,因为个人规划原因,周素素与新公司沟通了离职事项。在协商离职失败后,新公司向周素素发了一封告知书,其中提及将要发起竞业,“竞业时长两年,去相关公司受聘、从事投资都不行。”而此前,为了规避上家公司的竞业协议,周素素在新公司是以外包员工的身份存在的,签署的并非是劳动合同,而是补充协议。后来律师告诉她,这份合同对她很不利。因为这意味着她有两家用人单位,一家是实际用人,一家是劳动主体,劳动仲裁很有可能不受理她的案子。“你也不知道,竞业什么时候就会变成一把刀,横在你的脖子上。”周素素说。

除此之外,在暗处,还有多双眼睛紧盯着这些大厂隐形人。

陈瑜同事的一位朋友,从公司离职后,转眼就到了竞对公司工作,这两家公司之间仅仅相隔一条十余米的马路,朋友在没有做任何保护措施的前提下,每天照常上下班,“来来往往总会碰到熟人”。现在想来,陈瑜依旧惊讶于对方的“明目张胆”。

但后来,这位选择“不隐形”的朋友,最终被有心人用视频偷拍举报,视频完整记录了他从踏入公司到坐到工位上的全过程,“防不胜防”。陈瑜猜测,这极有可能是现同事拍摄的,除此之外,能够将视频精准发送到对方前公司及部门HR手中,“做到这些,至少需要一定的成本。”

同样身在大厂的刘静涵总结过,竞业被发现,大多是两种状况。“要么被举报告密,要么本来就是公司的密切追踪对象。”

明的,暗的,里的,外的,这些危险包裹着陈瑜。离职前,她反复试探前公司HR,公司会不会也以一些手段对她开展“搜捕”,尽管对方告知她可能性不大,但焦虑总是甩不掉。外出时刻,她总有些心神不宁,手指反复转动戒指,眼神不断瞟向任何接近的声源,声音也尽可能压到最低,当周遭安静下来时,她的声音也停止了。

没有人能做到完全忽视竞业,尤其是见识过竞业的“威慑”后。刘静涵和陈瑜同时提起了一位被竞业“追杀”的人物,他是一位大厂员工,和公司发生纠纷后被开除。不久后,他选择跳槽到竞对公司的一个重要位置,前公司获悉后,立即对他启动了竞业,让他失去了新工作。“最终听说是去了一家公司的海外业务部,对他的竞业才停止。”刘静涵说。

陈瑜知道,一旦被起诉,将会对她的生活带来极大影响。“到那个时候,我可能没有办法好好做我的工作,职业生涯可能也会走不下去。”如果最坏的结果发生,她面临的将是漫长的诉讼过程,以及悬而不决的结果,“我不知道我一个人将怎么应对这些事。”

她也向现公司HR询问,“如果一旦被起诉,到时会怎么样?” 对方告诉陈瑜,“会有应对方式”。但陈瑜始终不知道,这种应对方式具体是什么,“或许他们前期更多还是以规避为主。”

“我似乎没有做错什么事,现在却像个‘违法分子’。”一份时刻跟踪她的竞业协议,一些不作保证的隐形保护,恐惧和迷茫从各处涌来,挤压着陈瑜,这场漫长的躲藏,才刚刚开始。

被改变的轨迹

陈瑜最不愿面对的那一刻,在周素素和新公司的纠缠上得到了印证。

这场纠缠持续了半年,在今年8月底终于结束,周素素维权成功了。这半年内,她曾经试图寻找新工作,在另一家互联网大厂向她抛出橄榄枝时,她又问起过去的那一个老问题,“我身上还有竞业怎么办?”

▲ 豆瓣小组“上班这件事”中多是求职者对于该不该签竞业协议的提问。图 / 豆瓣APP截图

对方给出了一个和现在东家出奇相似的答案:公司很有经验,放心。但她向自己的律师提起时,律师却建议要保守一些,“毕竟当时还在走程序,现公司的竞业依旧有效。”

她放弃了这份工作。在等待结果的时间里,在线教育遭受了毁灭式的打击,学而思、新东方、跟谁学、作业帮、猿辅导,这些巨头机构纷纷裁员。周素素不断在手机上刷着这些消息,心里各种情绪浮浮沉沉,有报复性的快感,也有暗暗的担心。“当时虽然拿到了生效的法律文书,但害怕公司会像其他教育机构一样破产清算,我的赔偿就打水漂了。”毕竟,曾经的一些前同事因为暴力裁员还在走仲裁流程,“他们有些人可能存在拖欠工资的情况,而工资是要优于我这种债务处理的。”

竞业也侧面透视了这家头部教育机构的起伏,去年年底,它还跟一批资历较深的主讲老师重签了竞业协议条款,“延长了竞业时间,把期限从2年提高到了3年。”原因也并不突然,彼时教育机构正值盛头,各大机构纷纷抢人,“公司听到了另一家业内巨头要来挖人的风声。”

但真正走向法庭的竞业诉讼,依旧是少数,毕竟对大厂来说,竞业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博弈的关键也在于制衡,而不论输赢。

“一旦发动竞业,将会牵扯到公司之间的对打。”刘静涵说,其实每家公司都必然存在着一部分隐形人,告来告去,最终只会两败俱伤。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如此,“今天是你,明天就会是我,大家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无论如何,一些年轻人的生存轨迹还是被改变了。

被陈瑜发动竞业的年轻男孩,最终没敢迈出那一步,他放弃了到手的工作机会。陈瑜觉得惋惜,但自己隐姓埋名的竞业期同样不好过,没人能对他人的选择做出评判。周素素在家待业了半年,依靠父母支付每个月上万元的房贷,9月才找到新工作。无业等待诉讼结果的日子里,家人为她的事也争论过多次,“有人觉得我应该使用法律维权,还有人认为当时就算吃点亏,也应该协商离职,不至于最后被竞业。”

另一个问题接踵而来,因为竞业而丢失的半年,对一个年轻人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刘静涵曾在自己业务部门的招聘中,面试过一位在大厂待过的年轻人,她注意到,对方的简历上有3个月的空白期,她立刻追问原因,对方迟疑了会,回答“休息了几个月”。就是这段空白,让刘静涵对他的印象分打了折扣,这位面试者也没能走到最后。

大厂的节奏,没有最快,只有更快,一旦没了工作,心理上短暂放松后,陈瑜立马会感觉“要追不上了”。刘静涵最近也考虑过是否要离职,但同样被竞业绊住了手脚。“不过一个事实是,只要还想继续留在互联网行业,就不能停下,我大概率也会冒着风险去下一家大厂。”

高速运转的机器不会因为一颗螺丝钉的缺失而中止。庞大的机械摩擦声让陈瑜感受到机器的冷漠,或许这颗脱落的螺丝钉,本来有自己的旅途,但却被一纸协议紧紧裹着,动弹不得。“有时候这里对人的使用,不是当作一个人在用,你在一个流水线上,可以随便是一个什么工具。”刘静涵说。至于等那纸协议飘散而去后,螺丝钉会不会老化、生锈,也无人在意了。

陈瑜已经再次入职。出入新公司时,她掏出工牌,没有穿挂绳——挂绳往往带有醒目的公司logo。刷闸机的时候,她又特地将工牌的背面朝上,正面被盖住,尽管这一面,没有照片,没有名字,一片空白。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涉及人物均为化名)

 

投诉邮箱:tougao@shanxishangre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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