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商为近代一大商帮,执清朝经济之牛耳200多年。以祁县渠家来说,第14世渠同海由“走西口”经商致富,独自开设了“长源厚”字号。第15世渠映满又增设了长源川、长顺川两个大茶庄,从两湘采办茶叶,再经销到各地。从16世渠长瀛时,又开始在长江流域贩运食盐,到这个时候,渠家已经积累了大量的商业资本。到第17世“源”字辈时,渠氏商业进入了黄金时期,达到了辉煌的顶点。
徐珂在《清稗类钞》中列举“山西多富户”时说:祁县渠家资产在300至400万两白银之间。实际上远远不止这些。后据有人说,“旺财主”渠源浈生前建有银窖一座,他死后,后人从中挖出白银300万两。另外又传说,辛亥革命以后,阎锡山任山西省军政府都督时,财政困难,曾托人向渠源浈代理钱,渠源浈借给军费30万两。从这些传闻中亦可印证其富有程度。
当然,我们今天并不是要追忆渠家当年的富可敌国,而是要聊聊“旺财主”渠源浈和渠本翘,这对创造了渠家鼎盛辉煌、既是“冤家”又是挚友的父子俩。
1 外表愚笨的本翘靠勤奋逆袭,重获父亲垂青
渠源浈,字筱洲,号龙川(1842-1921),祁县人称“旺财主”,在山西票号界是一位传奇式的人物。奇人大多个性鲜明,年轻时的渠源浈尤其有主见,从不随波逐流。他出身商业世家,自幼有优越的读书条件,且天资聪慧、学绩过人。但自从其父过早下世后,他深感家中偌大商业需人经管,便果断地弃学从商,挑起了家庭重担。
他对我国几代同堂的大家庭模式并不欣赏,直言建议其兄,勿以“世结多务同居美名”,应及早分家。分家产的时候,渠源浈除自己应分的房舍、店铺外,对父亲家中物件一样不取,全数留给兄长,自己率妻子、儿女搬出老宅,重创家业。
但渠源浈对自己的子女却存有明显的偏爱。他的长子渠本翘(1862-1919),原名本桥,字楚南,是一位好学上进的读书郎。渠源浈在自己弃学从商时,本对其寄予厚望,可长大后,发现其眼睛高度近视,便十分讨厌他,常常严词训斥。至于对另外两个儿子——本栋和本梁,渠源浈却十分喜欢。
不料二子俱早早夭折。按常理,仅剩下本翘一子了,应移父爱于他,可渠源浈不仅不如此,反迁怒本翘,甚至一度把其赶出门外,致使本翘妻子早亡,生活困难,只好避居到外祖父乔朗山家去。结果本翘反倒因祸得福,从小与舅父乔佑谦、乔尚谦等日夜砥砺,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以后顺利考中举人。
当渠源浈闻讯儿子考中举人后,深为当年逐子出门而懊悔。不久,渠本翘托人向父亲报喜,表示要回家祭祖和拜见长辈,渠源浈就势下阶。父子之间的紧张关系自此缓和。
虽说儿子中举让渠源浈大为欣喜,但骨子里面,他赏识的是儿子学问,而并非官场前程。他本人虽然也花钱捐过官,但他早已看透了官场中的钩心斗角尔虞我诈,干了五六年便弃官归家重操商业。他经常以此训诫儿子:“科名本身外物,入者当务其远大,慎勿以一自封。”
2 商业头脑与生俱来
渠源浈虽身处落后愚昧的旧中国,却并不迷信。当时,无论官家还是民间,凡起房盖屋,总要请阴阳、看风水,独渠源浈不信这一套。他家建房修宅都由他自己设计、自作主张,很有点反潮流精神。由于渠源浈自主自立,敢作敢为,因此,祁县老乡们都很敬重他,一致公认他是祁县城中有胆有识的头号能人!
渠源浈投笔从商后,就一心扑在事业发展上。他不仅办事果断,而且工于心计,精于计算。他祖上的商业主要是经营茶、盐、绸缎等日用品。渠源浈一眼认准方兴未艾的票号业有利可图,便联络本家兄弟们共同投资,于咸丰十年(1860)在平遥县城开办了百川通票号,紧接着又独资开设了三晋源票号。还与别人合资将存义公布庄改组为票号。存义公、百川通、三晋源在渠源浈的直接关注下,业务发展很快,分号遍布全国,在票号界颇有名声。
渠本翘也遗传了父亲严谨精明的商业头脑和力挽狂澜的气魄。光绪二十八年(1902),渠本翘与人合资,以白银5000两接办了濒临倒闭的“晋升火柴局”,改名为“双福火柴公司”,大胆引进西方的生产技术和管理经验,生意日渐红火。“双福火柴公司”是今日平遥火柴厂的前身,也是山西省最早的民族工业。
3 父子二人均视民族兴衰为己任
渠源浈在发了大财之后,并不忘乎所以。他目睹清末政局混乱,外族入侵,朝廷无能,担心经营中会有意料不到的闪失,便将所赚的一部分白银秘密储藏在自己家偏院的地窖中,以防不测。庚子八国联军入侵北京,西太后、光绪帝逃往西安,路经山西时,受到山西票号的接济。回京后,对票号大加奖赏,票号声誉明显提高,业务出现了反常的繁荣。
由于渠源浈审时度势,未雨绸缪,他家的票号、商铺经济效益一直很好。就是在辛亥革命后,整个票号业一蹶不振、气息奄奄,可渠家的三晋源仍照常营业。
言传身教是最好的老师。父亲的一身正气、视民族兴衰为己任的品质在骨子里面影响着渠本翘。1906年,山西官府把盂县、阳泉、平定等地的采矿权卖给了英国。消息传出,在三晋大地引起轩然大波。在保矿运动达到最高潮的时候,渠本翘率先发出筹款的倡议,大家共同出资,最终从英商手中赎回了采矿权。后山西人成立了自己的“保晋矿务公司”,自己开矿。渠本翘任第一任总经理,维护了民族大义,也造福了三晋百姓。
1919年5月,渠本翘在一次宴会上猝然亡故,当时渠源浈还在世,得知此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当即晕倒在椅子上,此后便一病不起,翌年秋也撒手人寰。他不仅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也失去了共勉一生的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