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拨回到十年前——2003年3月19日这天,李绍先被CCTV4请去,作为评论员参与下午六时的《中国新闻》的录制,要求他用五分钟的“评论员时间” 分析扑朔迷离的伊拉克形势。在约定的两个问题谈完以后,主持人徐俐突然即兴发挥又问了一个问题:“李先生,您认为这场战争什么时候会开打?”这出乎意料的一问,让李绍先有点措手不及。稍作镇定后,他脱口而答:“以我看来,很有可能在巴格达下一个黎明到来之前!”
结果让他言中。就在第二天黎明时,美国率其北约盟国,悍然打响了伊拉克战争。
此后,长期关注战事并锁定CCTV国际频道和新闻频道的观众,逐渐熟知了风度儒雅、思维严谨而敏捷的李绍先。作为中东问题专家,李绍先频频作客央视演播室,帮助广大观众了解伊拉克大选、巴以冲突、埃及易主、利比亚、伊朗、叙利亚正在发生的事情及其纷繁杂乱的背景。
祖父启蒙
1954年,李绍先出生在太原一户盈实的人家。虽然母亲是目不识丁的农村妇女、父亲因后天亊故导致身体和智力双残,但他有个显赫且满腹经伦的祖父。
祖父叫李建德,榆社县南山晕村人,清末中举,后即被清政府派往英国学习釆矿。5年后,辛亥革命暴发,清廷被推翻。作为清政府的公派留学生,突然面临着断饷甚至被袓国抛弃的窘境。同来的举子中,很多人选择了留居英国,但其祖父毅然踏上了回归之路。回国后供职于大同煤矿,任中方工程师,直至退休,其间著有《淘金学》、《大同煤矿勘探记》等书。
祖父退休后定居太原,倾其积蓄在府东街、帽耳巷买?了几处房产,靠出租房屋维持一家生计。尽管祖父已年高体弱,仍肩负养活全家老少尤其是教肓孙辈的责任。
李绍先刚满三岁,祖父便将他接到身边,以私塾的方式对他进行培养。晚上,祖父用毛笔正楷抄写好《三字经》、《弟子规》、《论语》、《道德经》等,天蒙蒙亮就把他叫起来,逐字逐句地教他识读,不仅要识字,还得会意,然后背诵,一天一页,十分严格。李绍先超人的记忆力和浓厚的学习兴趣令祖父十分欣喜,不断给他加码,等他到上小学时,做过的作业摞起来甚至比他都高。祖父的这种特殊训练使得李绍先有了丰富的知识积淀,而国学的打底,对他坚韧、忠厚和儒雅性格的形成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李绍先的记忆中,祖父威严而又慈祥。这位历经数个朝代、曾游学英伦的老人经历丰富、见多识广。秋 天的夕阳下或是仲夏的树荫里,爷孙俩常常在小板凳上相对而坐,老家榆社的风土人情,中国历史,国外的见闻,老者娓娓道来,幼者引颈谛听。
他至今记得祖父的训诫:获取知识的方式不外乎两种,一曰身取,二是目求。比起用身体乃至生命的经验换取知识,读书容易得多。这句话对李绍先影响至深,以后的岁月里,不管遭遇再大的坎坷经历,他都一直没有中断过读书,读书成为他生活的一种习惯,一种方式,一种坚定的支撑。
1955年与母亲和姐姐
绍先童年
苦难煎熬
李绍先小学四年级时,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成分被划定为资本家的李家,受到了强烈冲击,房产被没收,家中财物被抄光,大人被拉去批斗,李紹先和三个弟弟辍学。不久,爷爷奶奶和父母亲都被遣送回老家榆社农村。
大人们被遣送的亊,李绍先浑然未觉。11岁的他一早醒来,大人们已悉数消失,三个年幼的弟弟哭作一团,李绍先屋里屋外看了一遍,没有一毛钱,甚至连米、面和煤都所剩无几,瞅瞅两个嗷嗷待哺的弟弟,他也哭了。
李绍先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在父母回来之前别把弟弟们饿死。头几天,同学、邻居小朋友给他们送来吃的,后来在邻居大娘的帮助下,李绍先学会了做简单的饭菜。
为了维持生活,李绍先带着弟弟们捡过各种废品,还偷偷地在夜里去街头撕下铺天盖地的大字报当废纸换钱艰难度日。稍大一些,他发现卖烧土可以挣大钱,就一连好长时间跟踪那些卖烧土的外乡人,了解他们从哪里拉又卖到哪里。接着,姐夫帮助他们做了一辆小平车,他开始上东山拉上烧土,到市区沿街叫卖,一天能挣三四块钱。苦是极苦,但收入聊以维持兄弟几人的生计。
由于大人被遗送时连同他们小孩的户口也一并迁回了原籍,他们兄弟几个成了这座城市真正意义上的流浪儿。沒有户口就领不到粮票和布票,辛辛苦苦挣点钱,依然过得紧紧巴巴。
过了几年落实政策,大人们被允许回到太原,但仍上不了户口。更糟糕的是,经过几年的劳动改造,大人们的身体都垮了,几乎丧失了劳动能力,一家十几口人的生活重担全部压在了李绍先瘦弱的肩上。
巨大的压力之下,李绍先一头浓密的头发过早地开始脱落。
1971年,刚满18岁的李绍先进入山西铁路建设兵团,去大山里修筑备战铁路,并被允诺修完铁路后安排正式工作,这在当时极具诱惑力,但他更需要的是一份可以养家的固定工资。让他郁闷甚至自卑的是,兵团的人员构成很是芜杂,有像他这样的黑五类子女,有刑满释放人员,有无处安顿的城乡小混混。这让表面文弱、内心清髙的他倍感悲凉和无奈。
即便是在大人被遣离,靠拣废品、卖烧土、当搬运工养活弟弟的那些艰难日子里,李绍先也不曾灰心过,他坚信总会看见命运的曙光。现在却与这样一群人为伍,终日置身于荒郊野岭,仿佛被命运之手推进了黑暗的遂道,他感到自已被光明抛弃了。
他开始失眠,并且大把大把地脱发,不久就谢顶了,他非常苦恼和绝望。他主动要求到爆破组干活,并且申请去干谁也不愿意干的排哑炮的工作。他突然之间把生命看得很轻很淡,危险,死亡,该来就来吧。说来也怪,几年下来,排了几百个哑炮的他居然没遇到过一丝危险。
李绍先的头发继续脱落着,情绪却渐趋平稳。他觉得自己不能太自私,前途没了,为人子孙旳责任和义务还在啊!自已如果一走了之,家里那一干老小谁来养活!
太原火车站、灵丘和古交等几个大型铁路工程告峻之后,山西铁路建设兵团解散,李绍先被分配到太原笫二发电厂当了一名徒工。
艰难入学
特殊的成长经历使李绍先的性格中多了一些从容、执着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劲。这一路走来,他的内心是狐独的,也是饥饿的,书是他唯一的朋友和食物,书可以让他触摸到苹果、彩虹和绚丽的未知,使他的内心变得丰富、明朗和日渐強大。
在二电厂,他一方面努力工作,另一方面,依旧手不释卷,学习社会科学知识,学习世界通史,中国通史。那段特殊的学习经历对李绍先后来驰骋 “国际关系” 领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977年恢复高考,李绍先仓促上阵,结果没能考取。笫二年,虽然做了准备,但仍以毫厘之差落榜。
他没有灰心。但厂里不支持了,知道他只上过四年小学的那位领导说:别折腾了,安心在电厂干吧,以你的能力,会有好前途的!李绍先哪肯甘心!笫三年,即1979年高考之前,他再次找到领导,表达了背水一战的决心,领导无可奈何地笑笑:“行!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苍天不负有志者。虽然这次的数学成绩仍是零分,但由于他特别突出的历史和地理成绩,最终被山西大学历史系录取了。
大学四年,李绍先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他拿着班里教室的钥匙,四年如一日,早起开灯学习,晚自习后,又是最后一个关灯离开教室,这样的生活虽然很枯燥,但是他却觉得很充实。除了教室、餐厅、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外,他还常与同学一起在饭后评议国家大事、时事热点,逐渐培养起他对国际问题的兴趣。同时他还选修了经济系开设的世界经济概论,通读了十卷本的《邱吉尔传》。
倾情中东
还是在校期间,有一次去烈士陵园扫墓,站在牛驼山上看太原,感觉到太原就像个井似的,李绍先有种井底之蛙的感觉,当时他就产生了很強烈的离开太原的想法。他立志要走出山西,去闯荡外面的世界。
1985年,李绍先考取了北京国际关系学院的研究生,专修中东问题。他开始大量地阅读这方面的资料。在他的印象中,这时的中东乃至整个阿拉伯世界对他而言极其神秘:这个横跨欧、亚、非三大洲的地区,遍布沙漠、盛产石油,既荒凉又富有,既是海陆交通要道,又是世界能源的供给中心。为什么那里文化古老却教派林立?为什么那里古老的文明未能顺利传承而民族关系却长久失睦?多年来的动荡不安,究竟是宗教的争斗、民族关系的失和还是各种国际势力的搅乱?
他完全沉浸在这个既古老神秘而又各种利益错综复杂的世界的探究中了,其挑战性不言而喻。
通过不懈的努力,李绍先渐渐成为国内著名中东问题专家,其《一脉相承阿拉伯人》、《海湾寻踪》、《卡扎菲不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等著作和论述,都颇具权威性。既为国家的外交决筞提供参考资源,又给老百姓开了一扇了解神秘阿拉伯世界的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