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年前,山西省歌舞剧院,一位29岁的年轻人,因作为主创之一创排了大型民歌舞蹈《黄河儿女情》,开启了“黄河派”舞蹈风格的先河,奠定了“三黄”(《黄河儿女情》《黄河一方土》《黄河水长流》)的美学基础,一时名声大噪,享誉全国。之后,他却悄然赴京求学,踏上了远飞征战的人生新程。
32年后,依旧是山西省歌舞剧院,此时,站在黄河剧场舞台上的他,早已声名远扬、佳作等身。他要倾尽全部心血,为实现艺术理想,迎接新中国成立70周年,创作一部前所未见的大型交响舞蹈史诗《黄河》。
这个人就是张继钢。作为具有国际影响力的艺术家,其艺术成就早已被海内外公认为“张继钢现象”。几十年来,他一直用艺术作品在说话,每一部艺术作品就像发出了一个新的艺术宣言,一直领跑着艺术界!
此时,牵引他再次回到故乡和母团的,正是当年滋养了他一切的母亲河——“黄河”,他看见了不一样的黄河,他要用艺术的光芒照亮这个世界!
2019年9月15日、16日,20日至22日,大型交响舞蹈史诗《黄河》将在山西大剧院开演。这部秘密排练了半年之久的作品究竟是何模样?这部作品将要给这方土地上的人们带来什么样的艺术冲击?32年后重回母团的张继钢曾与省歌发生过怎样的故事?他为什么会选择这一时刻再排“黄河”?两部“黄河”作品演进背后是他怎样的艺术思考?
半个月来,我们三访张继钢。就请随《山西晚报》的全程、独家揭秘报道一起走近他、走进《黄河》幕后!而这也将是我们《黄河》重磅系列报道的第一篇。
讲述人:张继钢
12岁,开启和省歌的神奇之缘
1970年,山西省歌舞团(山西省歌舞剧院前身)的两位老师到榆次招收学员,来到我们榆次一完小,那个时候叫“反修小学”。
我当时是学校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队长,那时榆次也不大,因为到处演出,所以在当地就小有名气。每次陪母亲上街,都有人大声喊着我的名字,此时,母亲的脸上总是露出骄傲的笑容。后来我知道,省歌那次招人就是冲着我来的。
那天,学校老师告诉我省歌来选人了,一时间搞得宣传队特别紧张,我要走了宣传队还不塌了?于是老师和同学们赶紧就把我藏在排练教室的柜子里。
我在里面,听见他们在外面又唱又跳。省歌的老师问:“张继钢是谁?”学校老师答:“张继钢不在”,人家就说“我们就是来看张继钢的”。
于是,我从柜子里出来,这样就被省歌挑上了。
12岁,我离开榆次来到太原,当时还叫山西省歌舞团,地址在并州路,在学员队3年,算是正式走上了艺术道路,从此,步入专业舞蹈演员的生涯。在歌舞团老师的精心教导下,我开始正规地学习芭蕾、民间舞。
那真是一段金色的时光……
山晚说:其实,张导从小就是名人。一入学就是班长,一进宣传队就是队长。到省歌后任舞蹈队队长。从北京舞蹈学院毕业后,由一名地方艺术家成为一名军人,先后担任原总政歌舞团团长、原总政宣传部副部长、原解放军艺术学院院长、武警部队原政治部副主任。有人说,张继钢,天生就是一个有使命的人。更重要的是,他总能给这个世界带来惊喜。
从《元宵夜》《黄河儿女情》,到《献给俺爹娘》《一个扭秧歌的人》《黄土黄》《俺从黄河来》《千手观音》《肩上芭蕾》;从《军魂》《国魂》《一个士兵的日记》,到《野斑马》《一把酸枣》和《解放》;从舞蹈、舞剧,到歌剧、京剧、杂技、音乐剧、歌舞剧、说唱剧、舞蹈诗、特殊人艺术、大型音乐舞蹈史诗等跨界多种艺术领域,从北京2008年奥运会开闭幕式副总导演,北京残奥会开闭幕式执行总导演,到新中国成立60周年大型音乐舞蹈史诗《复兴之路》总导演……
一路走来,一路创新。是中国舞蹈界唯一“世纪之星”称号获得者和“中华民族二十世纪舞蹈经典”获奖人。此时,他早已成为中国名人、世界名人!
17年,相伴母团确立编导志向
大概在十六七岁的时候,我发现身边之前比我矮的人都比我高了,我呢就不怎么高,很多英雄人物男一号我都演不了。
我本来很小就喜欢文学,那个时期差不多把中外名著都读过了,甚至自己开始创作,写了好几部小说和电影剧本。大概17岁的时候,和同事一起编了我的第一个舞蹈作品《小猪倌》,还请了作曲,虽然最后也没演成,但17岁我就非常明确自己要搞创作了。
1986年,我和同事创作了一个双人舞叫《母与子》,参加全国舞蹈比赛,获得三等奖。当时兴奋不已,因为在山西舞蹈历史上就没有过等级奖,之前都是鼓励奖。
紧接着我和其他两位同事合作的《元宵夜》就获得了全国民舞比赛的大奖、“三民调演”第一名,一夜爆红,后来它演遍了全世界。音乐用的是《五哥放羊》,内容受辛弃疾的“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诗句的启发,一对恋人在正月十五走散了,最后“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很奇怪,我很小就懂那个诗里的意境,小时候背了很多诗词,为什么能背诵,就是因为懂。我相信那时我的同龄人,大概还不会懂什么叫“灯火阑珊处”。
28岁,因为《元宵夜》山西省劳动竞赛委员会给我记了个人特等功一次。后来《黄河儿女情》又给我记了个人一等功。
作为《黄河儿女情》六个主创之一,而且是最年轻的一个,我和编导王秀芳每人创作一半作品,我完成了《扁担歌》《拜大年》《难活不过人想人》《杨柳青》《送情郎》《黄河水长流》。后来《黄河水长流》还变成了“三黄”第三部的总题,但后两部我没有参与。“三黄”的火爆,那才是真正的火遍全国,《黄河儿女情》也由此成为“黄河派”歌舞的开山之作。
到1987年我离开山西的时候,在省歌17年,已经创作了四五十部舞蹈舞剧作品。我的体会就是要多写、多编,特别有用!
山晚说:张继钢坦言,自己是一个“和梦想一起行走的人”,一个“特别不愿意浪费时间的人”,一旦明确目标就会一往无前、永不放弃。
从17岁到现在,他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一路奋进,一路高歌,始终恪守“不重复别人,也不重复自己的过去”创作原则的他,创作了600部艺术作品,成为当代中国作品最多、获奖最多、成就最大的舞台艺术家。
当初身高的劣势无法让他成为跳在舞台上的“英雄男一号”,如今却成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断给这个世界带来惊喜的艺术大师!
32载,回归“黄河”只因机缘到了
如果非要说这次创排交响舞蹈史诗《黄河》的动念开始,还是要从北京舞蹈学院说起吧。
《黄河儿女情》出来之后,舞蹈学院请我去讲课,院长、系主任等老师们都来听,之前我考过一次舞蹈学院,但没考上。我就跟院长提出来,我也想上大学,以代培的身份。但上学的第二年,学院为了留住我,就偷偷把我的户口迁到了北京。
1990年,正在舞蹈学院上学的我,看到了古典舞系获得中华民族20世纪舞蹈经典的作品《黄河》。当时我的感觉,这音乐的力量太大了!我早就听过冼星海的《黄河大合唱》,但殷承宗《黄河》的这四个乐章,全世界最好的乐团都在演奏,我就想为什么不拿这个音乐编舞?
有了种子,因为后来事情太多,就把《黄河》放下了。但在古典舞《黄河》之后,又接连出来了很多版本:民间舞、芭蕾舞、国标舞、现代舞、街舞版的《黄河》等。光这一个音乐已经六个版本了,现在,我要打造第七个版本——当代舞的《黄河》、中国舞的《黄河》。给谁排?我觉得应该给“黄河派”歌舞艺术的诞生地——山西省歌舞剧院来排!
还有一个理由,隐隐约约感觉对不住山西省歌舞剧院。省歌对我有恩啊,是它让我走上了艺术道路。是这里扶持了我、栽培了我、哺育了我。你说,我能忘记他们吗?
多年来,我在山西陆续给山西艺术职业学院排了舞剧《一把酸枣》,给山西戏剧职业学院排了说唱剧《解放》,给太原舞蹈团排了舞剧《千手观音》。2017年,又创作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为有牺牲多壮志——右玉和他的县委书记们》,然后,看了一圈下来就是没有给省歌排东西。怎么就不能给省歌排?一定要给省歌排!
再加上山西省提出黄河、长城、太行三大旅游板块概念;同时,今年是冼星海《黄河大合唱》发表80周年,诸多因素告诉我,不能再等了,我要排《黄河》!于是,年初就来到山西。
山晚说:成事在天、谋事在人,没想到一部《黄河》要酝酿将近30年才敢推出。张继钢说,因为有了这些岁月,“我对舞蹈和黄河的思考就比较深入了”。说到这里,他苦笑道:“为什么我们工作得那么艰难,都是因为我们的标准太高。”这标准一句话就是要寻求突破,就是要大胆创新。
在张继钢看来,真正的艺术创新是突破,应该确立新的理念、求得新的发现、选择新的角度、进行新的整合、构成新的语言陈述方式,形成新的品格。具备这些才是真正的艺术创新。
我想,因为这些沉淀,足以让这部交响舞蹈史诗《黄河》引人期待,在岁月里盛放!
核心问答
《黄河》究竟是什么样?
山西晚报记者经过允许,提前独家欣赏了《黄河》的三个舞段。当然,在这个阶段,张继钢导演还不舍得让人看到“核心内容”,我们在此刻的呈现也只能有所保留。在此我们特整理出一份对张继钢的核心问答,回馈读者、粉丝。
且随着《山西晚报》的独家后续报道逐渐看清《黄河》,并把这份神秘感保留在9月15日首演时吧。因为张继钢说“我们的《黄河》是你见所未见的!”
问题一:《黄河》的主题是什么?
张继钢:黄河,是中华大地的生命之河!这部作品以血肉之情为寄托,以黄河气魄为载体,意象化地再现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辉煌历史和中国人民不屈不挠的奋斗历程,讴歌伟大坚强的民族精神,突出山西精神,彰显山西优秀传统文化,它是一首宏伟壮丽的新时代交响舞诗。
问题二:《黄河》的呈现方式是什么?
张继钢:全剧音乐为交响乐和钢琴协奏曲,舞蹈采用交响编舞法。首先,简化情节,强化情感。饱含山西人民信义坚韧的品格和创新图强的风骨;其次,淡化地域,强化国际。超越了民间风情,也不是一般意义的人物命运,而是人类演进的生命意象,是“有意味的形式”;第三,弱化具象,强化象征。总之,努力形成——观念的黄河、音乐的黄河、美术的黄河、舞蹈的黄河。
问题三:《黄河》的结构是怎样的?
张继钢:它分三个乐章:《峥嵘岁月》《苦难辉煌》《光荣梦想》,每个篇章各有侧重,整场演出预计在90分钟左右。
问题四:《黄河》的演出阵容如何?
张继钢:主力是山西省歌舞剧院的舞蹈演员,他们是我见过的省歌历史上最好的舞蹈演员。
有四位世界级的、当今世界舞蹈领域中顶尖的舞蹈家来做领衔:一位男演员叫高健,女演员一位叫李祎然,一位叫李艳超,还有一位男演员叫杨文义。每人独具特色,各领风骚。我要把他们请到山西大剧院,让山西的观众看看顶级的舞蹈演员是什么样!
记者手记
梦幻的《黄河》 真实的张继钢
这大约是十几年来,无数次与张继钢的对话之中,他状态最放松的一次。在7月3日破例让我观摩了一直保密的部分舞段后,5日我们有了一次安静对谈的机会。
一身休闲、两副眼镜,在炎夏的雨前下午,和着茶室的幽香,叙述从那个幼时的张继钢开始一路娓娓而来。
我说:“32年了,您又回到山西省歌舞剧院、您的母团,不如就从您和省歌的缘分说起吧。”他回:“说这个嘛,不用准备!”这时,61岁的张继钢眼间含笑,突然回到他12岁时那充满戏剧性、又注定要奔向省歌的日子。
相比以往,在排练厅见他、在主席台见他、在舞台上见他、在电话彼端听他,或是在一群工作人员的围裹中独家专访他,这次,他呈现出难得一见的状态,他甚至拒绝了我们视频记者初次录影的请求,一副要“放开了聊天”的架势。这一次,他放下了“舞蹈大师”“首长”“大导演”的标签,只做回张继钢自己。
他骄傲地说起童年时便是榆次名人,被粉丝尾随的故事;悄悄地说起12岁来到省城,因为好读书没少偷读“禁书”的故事;自豪地说起在省歌,因为作品《元宵夜》拿到特等功的故事;调侃地讲起第一次考北京舞蹈学院落榜的故事;委婉地说起当年被挖去北京在山西留下很多遗憾的故事;无奈地谈起自己从不肯停歇却总被抄袭的故事……然后一步步深入到他的艺术,他那颗种在心头快30年要排《黄河》的种子发芽的故事。
当然,聊到畅快时也免不了“跑题”,我们聊音乐,他便说到贝多芬的交响曲,我正巧在看罗曼·罗兰的《贝多芬传》,他就兴味盎然地插播了一条“罗曼·罗兰爱情轶事”,说完打趣道:“扯远了哈,小时候看杂书太多了,从哪里看的也忘了,不过关于罗曼·罗兰的经历你也该看看,他不仅是作家,也很懂音乐。”
两个小时的交流,似乎仍意犹未尽,可看了看身旁等候的朋友,他约定做完《左权民歌汇》艺术总监回并后再继续聊(12日,他如约再一次在山西大剧院接受本报独家专访)。最后他笑着问我:“咱们今天的聊天没有假话、套话吧?也许再过五年我看我说的话,会觉得幼稚。但我认为真实是很美的,我真实。”
我以笑回应,突然觉得,《黄河》真实展开了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