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云看来,穷人是没有办法消灭的,但是技术能让其做到贫而不困。
马云把阿里高管的KPI考核搬到了脱贫大会上。
早在2017年12月1日,阿里合伙人难得齐聚在蚂蚁总部,当时外界还猜测,这是要讨论蚂蚁上市的节奏?
结果马云辟了谣,宣布了另一项阿里巴巴的战略性业务——脱贫。当时马云成立了阿里巴巴脱贫基金,表示未来5年要投入100亿元参与脱贫攻坚。
基金会里任要职的,都是蔡崇信、彭蕾、张勇、井贤栋等这些大将,马云还放了话:“阿里巴巴旗下每家独立公司总裁认领一块,人人都要考核KPI!”
2019年1月10日,蚂蚁金服董事长兼CEO井贤栋对着马云和县长们说:“我一直以为年度报告是小范围给马老师几个人报告一下,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场子,要接受全社会的监督。”
当初按照职责和兴趣,蔡崇信、彭蕾、张勇、井贤栋以及管理团队分别认领了教育、女性、电商、生态、健康五大领域的脱贫工作。
虽然马云一再声称不是来炫耀的,但团队还是交了一份亮眼的成绩单:全国600多个贫困村通过电商脱贫成为了淘宝村,国家级贫困县在阿里平台的销售额超过630亿元;全国有超过425万人次建档立卡贫困户获得了健康保险保障,近17万名贫困县的女性获教育生育健康险,同时,近27万贫困地区青年接受职业培训;此外,蚂蚁森林在沙漠植树76万亩,创造了18万人次的绿色就业岗位。
这两年,“精准扶贫”成为热词,房地产企业和互联网企业都纷纷参与其中。马云的思路不太一样,他觉得扶贫有三个阶段——扶贫、脱贫、致富,阿里想做的是后两件事,“扶贫是政府的责任,但致富却是企业家的责任”。
马云表示,两次以色列之行让他感触非常深。以色列没有足够的水源,没有土地,几乎三分之二以上是沙漠,条件极其恶劣,居然是欧洲蔬菜、水果最大的出口国之一,靠的就是滴灌技术、智能技术、生物技术。“我们讲创新为了发展,而以色列创新是为了生存,所以贫困地区必须走出自己思想的困局。”
在马云看来,穷人是没有办法消灭的,但是技术能让其做到贫而不困。今年去了两次以色列让马云很有感触,他看到农业本身就大有可为,但要通过技术创新。“过去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是靠天吃饭;未来农民要面朝屏幕背靠计算,靠数据来吃饭。”
开展扶贫时,大部分企业会选择把精力放在一个县或者一个村,但马云显然有着更大野心——阿里想做的是对全国所有农村进行乡村战略规划。这既吻合公司目标,也符合商业利益。
阿里发展到今天的规模以及复杂性,在商业环境、法治还不是很完善的情况下,让马云觉得每天如履薄冰。他还担心员工越来越傲慢,越来越觉得自己了不起,而做公益能让阿里在帮年轻人、妇女以及农村的路上一直走下去。
马云一直强调“公益的心态、商业的手法”。在他看来,农业文明和商业文明的结合,就是脱贫的有效手段。
曾经说过“人生中最大的错误是创立了阿里巴巴”的马云,起码在这一刻感谢财富的积累,“有了这些收入和利润,才有缘分和福报去做脱贫的事情”。
以下为阿里巴巴脱贫基金主席、阿里巴巴集团董事局主席马云在阿里巴巴技术脱贫大会上的演讲全文(有删节):
2017年,我们成立了阿里巴巴脱贫基金,那时候邀请了全国几十家媒体作为我们脱贫基金工作的观察员、监督员,我们不希望把脱贫工作停留在口头上面、形式上面。我们每年都需要有进步、有探索、有成果,并且希望脱贫真正能够做到可持续发展,能够做到可借鉴,让更多人参与。
我们承诺每年将会有一个述职报告,所有阿里巴巴的员工、高管都带着自己的考核指标。高管的年度考核指标里,一个重要工作就是过去一年里,您和您的团队在为中国脱贫方面做了哪些具体的工作、探索以及成绩。
所以为了这个会,我们很多同事已经奋斗努力了一年。基金成立一年,其实也是利用今天的机会向社会亮一下成绩单,接受批评、建议。今天那么多县长、县委书记能过来,其实就是我们的考官。
致富就是脱贫,我们今天要开的其实不是一个脱贫大会,而是一个富起来的大会,是乡村振兴的大会。改革开放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我们今天希望看到的是让剩下的人也富起来。
扶贫和脱贫是两件事情,但是脱贫和致富却是一件事。我认为只有追求富起来,才有可能真正脱贫。扶贫是直接给别人鱼,而脱贫是教人钓鱼,但是致富却是要造鱼塘、养鱼,让鱼多起来。扶贫主要是给钱为主,钱总有一天会花完,脱贫如果不能持续、不能稳定,就算脱了贫还是有可能会返贫。所以有一句话,辛苦几十年,一病回到解放前,救护车一响,所有的猪都白养。只有把钱变成财富,让钱有能力生财,才能真正摆脱贫穷。致富就是脱贫的唯一手段。
阿里巴巴的脱贫思想就是致富思想,让大家富起来,让农民富起来。扶贫是政府的责任,但致富却是企业家的责任。只有带着致富思想,才能做到真正脱贫。
所以我们希望通过技术能够做到贫而不困。脱贫不是要去消灭穷人,其实这世界上穷人是没有办法消灭的,我们是消灭贫困。穷人永远会有,但是贫困可以被消灭。贫是先天的,没有办法,但是困是往往把自己给困住了。贫穷不是农民不努力,而是农业文明和商业文明没有完美结合起来。
我认为贫困县不是自己不努力,也不是贫困县的农民不努力,而是在发展模式上没有跟上,发展的思想受到了困惑。资源贫瘠不一定是贫困,我今年去了两趟以色列,那儿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以色列没有足够的水源,没有土地,几乎三分之二以上是沙漠,而且竞争条件极其恶劣,但是以色列居然是欧洲蔬菜、水果最大的出口国之一,靠的就是滴灌技术、智能技术、生物技术。
两次去以色列让我感触非常深。我们讲创新为了发展,而以色列创新是为了生存,所以贫困地区必须走出自己思想的困局。
用新的技术重新塑造传统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要改变农业、改变农民、改变农村。我发现最近这几年很多贫困县把精力过多地放在引进企业,引进制造业身上,其实农业本身就大有可为。中国的农村发展还得眼睛盯在农业本身、农业技术、农业产品、农业服务、农产品加工的提升上面,这些其实大有可为。
刚才在门口看到河北地区农产品的展览,无论是包装、技术、产品跟几年前相比已经发生相当大的变化。我相信每个县,如果再要发展乡镇企业,应该围绕农产品进行发展。未来的农业是数据农业,是订制化农业,是智能化农业。
以前农村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解决了土地上种东西归谁的问题,而互联网、云计算、大数据要解决的是东西卖给谁的问题。袁隆平先生把亩产做到了1000斤,而互联网希望能够把亩产做到1000美金。我们去了很多贫困地区,发现这些地区的农产品其实很好,但是由于交通、位置等各种原因受限。
互联网、大数据在尝试解决这个问题。比如奉节的脐橙,它长在山里,但是今天用了高科技,用了芯片,我们就可以在后台进行指挥操作,让农民把精力不是放在田里,而是放在真正应该要放的地方上去。比如新疆的香瓜,大数据分析消费者就愿意买两斤左右的香瓜,这就要把它作为一个标准,一个藤上长两个瓜,刚好两斤左右,口感也非常好。
很多人去过日本,发现日本对香瓜很有研究,它的水分含量、甜度非常好,就是加入了大量的科技含量。现在我们一个瓜是之前价格的4倍,以前一个藤上长五六个瓜,大小都不一样,卖不出去,而用科技的力量,一个藤上可以长两个,所以农业本身大有可为。
以色列的农业也好,日本或者美国的农业也好,让我们国家看到一个巨大的机会所在。贫困县今天要去请很多企业来,请某一个人当你们的村长,这些只能解决短暂的问题,不能解决长久的问题。
我们必须用技术去改变农民。过去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是靠天吃饭;未来农民要面朝屏幕背靠计算,靠数据来吃饭,用大数据来预判,来决策。过去的农民不会用PC,不会用电脑,但是今天的农民几乎人人有手机,以后就在农村发展电子商务。上一代的农民背井离乡到城里做农民工,今天的农民其实不需要离开自己的土地,就可以成为农业工、农林工。
我们不只是帮助农民增收,还要帮助他们改变增收的方式。阿里巴巴过去一年,只是做了一些试点和探讨,我们希望通过技术把农产品和市场连接,希望改变农村地区领导者对农业的看法,对生产方式的看法,我相信中国未来巨大的机会。
中国有167个城市超过100万人口,而美国超过100万人口的城市不足10个。中国这些人口百万级的城市,作用并没有完全发挥起来,而这些城市连接着农村的巨大资源,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做新型城镇化,就是发展这几百个几十万到上百万人口的城市,带动边上的经济,带动边上的农民。
另外,我们用技术改变农村,脱贫致富要有生态环境的保护,农村不能再走上破坏环境来发展经济的老路,更不能为了保护环境让农民失去成长的机会,这是一对不矛盾的事情。
桃花源基金会在四川老河州就保护了当地几百平方公里,主要用来保护大熊猫。以前的农民就在这里砍伐,但保护起来以后,农民没了收入。我们怎么能帮他们找到一种生产方式?我们作为企业进去以后联合了几十家企业,帮他们在淘宝、天猫卖蜂蜜,搞农产品,农民今天的收入远远超过以前,生态环境也得到了保护,这才是农业要找的办法。
要把农村发展变成乡村发展,乡村的“乡”是我们能够找到落叶归根的地方。其实我自己觉得今天要发展的是乡村经济、乡村文明,不一定讲的是农村。用新理念、新技术、新运作,农民依然可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让绿水青山真正变成金山银山。
蚂蚁森林在戈壁滩累计种了5500万棵树,不仅保护了生态,还创造18万人次的绿色就业。我为这个项目感到骄傲。不仅绿化了沙漠,种树本身就是很好的就业。蚂蚁今年还要种两万多亩沙棘树,既能保护生态,沙棘果还能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改变思想观念,用技术去改变农村,前景之大,前途也是非常之大。中国还有几千万人口生活在贫困地区,这既是中国的挑战,更是中国的巨大机会所在。
脱贫和反腐是中国历史上最具有理想主义色彩的事情,是几千年来中国人的理想,也是中国共产党建国以来两件非常了不起的理想主义的工作。历史上无数仁人志士很多年都希望做,但是没有做到。今天我们国家已经绝大部分人富起来,如何让富起来的人带动后面富起来。邓小平说让部分人先富起来,富起来的人带动没有富起来的人,今天我们希望去实现邓老先生当年所提出的愿景理想。
脱贫光靠政府肯定不行,光靠企业更不行,政府是左手,企业是右手,只有左右手联合起来才有可能解决这样的问题。所以希望今天我们可以和所有贫困县的县长、县委书记们一起,共同用技术来探讨一条走向未来、走向致富的道路。
今天我坐在那儿,深深感到自豪和骄傲,没有阿里巴巴过去20年的发展机遇,没有这些财富的积累,今天就没有这样的缘分和福报可以做脱贫的事情。我自己觉得,阿里巴巴人每天工作12个小时是非常正常的,但是脱贫是12小时以外的工作。管理一家公司,最好的方法是思想的认同、文化的认同,我们的员工因为做了这些事情感到骄傲,感到这家公司他们愿意参与其中。所以我们感恩世界给了我们财富,我们感恩大家对阿里巴巴、淘宝、天猫的支持,使得我们有收入,使得我们有利润。有了这些收入和利润,我们可以为社会做这些工作。这是我们毕生最大的福报所在。
刚才蔡崇信副主席讲了,有人考进北大、清华,职业技术学校的人就感觉不是太好,心里面会有一种自卑的感觉。我是杭州师范学院毕业,我从没有自卑过。我觉得如果你是毕业北大、清华,请你用欣赏的眼光看看杭师大的人。如果你毕业于杭师大,请你用欣赏的眼光看看自己,其实我们并不比别人差在哪里。所以我觉得中国现在缺的不是更多的大学,不是更多的研究院,也不是更多的博士生,我们缺的是更多的职业技术学校。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考大学,都考得进大学,并不是大学毕业一定有用,中国14亿人口需要更多的人在职业技能学校。因为我做零工做了3年,再考大学使得我比我的同学明白在大学里什么该学,什么不该学,我懂得了很多东西。
所以我想同样应该把过多的教育资源放到幼儿园、小学、初中和高中。如果你在高中不想读书,到大学也未必能成长起来。只有在托儿所、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起来,我们才有机会。农村真正要致富起来,教育资源必须向农村倾斜,向小学、初中倾斜。只有这样,中华民族才有机会,我们的民族才能迎来复兴。所以我知道脱贫之路非常之长,非常之艰难,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完成,但是只要我们在这条路上一起探求,找不同的方法,就能走出贫困的困局。贫不可怕,把自己困住才是可怕的。
改革开放40年,我们最大的财富是思想的解放,而不是GDP的增长。正因为40年的改革开放,使得中国从一个贫穷落后的国家变成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现在剩下来的几千万贫穷的人依然是要思想解放,只有这样,相信20年以后我们会为今天所做出的努力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我们今天不是来炫耀成绩,是来分享我们的思考,提出一些借鉴,希望今天的一些探讨、案例、尝试和挫折,能够给各位县委书记、县长、各位领导有些借鉴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