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心学是儒家思想在明朝中期的一次重大创新,心学将儒家思想中注重心性修为、重视信仰、重视实践的传统重新阐释,同时通过对禅宗思想和道家思想的融合,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创新基因激活,对明朝中期之后中国文化与中国历史都产生了深刻影响。
明朝中期,传统儒学已经失去号召力,文化失去创造性和创新能力。道家和禅宗在中国传统文化版图中一直都是非主流的思想体系,因而它们都保存了较为完好的批判精神和创新创造活力。
从道家来说,由于其在中国原创思想体系中一直扮演着儒家思想的补充者和不懈的批判者的角色,因而少受摧折、扭曲。
从禅宗来说,佛学本来就是外来思想,更是补充的补充,也因此就有更多自由发展的空间。同时,六祖慧能创立的南禅宗,是对印度佛学的创新(更准确地说就是离经叛道),更具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自由创造精神。
王阳明的心学,能够解决明朝中期以来士大夫的信仰危机,解决儒家学说在新的历史时期的发展问题——程朱理学空疏清谈之弊。王阳明心学之所以能令人信服,就是因为它在现实层面,在刀 光剑影的政治、军事博弈中展示出其威力,令倡导者、信奉者能够 完成绝世功业。
王阳明心学主要由“知行合一”和“致良知”两大部分构成。 知行合一的基本意思就是:知和行是相互联系、相互包含、难分彼此的,一个人如果对某件事情已经十分了解,那他就一定能把这件事情办得很好。如果夸夸其谈,一到实际工作就束手无策,那就说明他对他所说的事情仍然不了解。
对此,《传习录》中记载:“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若会得时,只说一个知,已自有行在。只说一个行,已自有知在。”王阳明《答顾东桥书》中也说: “知之真切笃实处即是行,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 这些观点全部都是强调认识要付诸实践和实干。
致良知是王阳明晚期思想,他将心学初创期知行合一的思想进一步发展为致良知学说。
王阳明的致良知源于《大学》的“致知”和《孟子》的“良知”,又融合了道家和禅宗思想。
《孟子·尽心上》:
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
意思是,人不需要学习就能够做到的,就是他的良善的本能,不用考虑就能了解的,就是他的良知。幼儿没有不爱他的父母的, 到他长大之时,没有不敬重他的兄长的。
这一观点源于儒家的性善论,这一理论认为每一个人心中都有良善的基因。对此,王阳明的解释是:“心自然会知,见父自然知孝,见兄自然知悌,见孺子入井自然知恻隐,此便是良知,不假外求。”
王阳明之所以要把心学初创期知行合一的思想发展为致良知学说,至少有两个目的。
★第一,王阳明需要将知行合一以更通俗易懂、更直指人心的方式表达出来,以影响更多的民众。他说:“近来却见得良知两字日 益真切简易,朝夕与朋辈讲习,只是发挥此两字不出。源自两字人人所自有,故虽至愚下品,一提便省觉。若致其极,虽圣人天地,不能无憾。”
王阳明的思维方式深受禅宗思想影响,他在龙场悟道就是典型的禅宗直指人心、明心见性的顿悟法。禅宗的顿悟思维方法来源于道家,都是强调在长期经验、思考、体悟基础上思想的创造性理解,这种理解往往是一通百通、一悟彻悟。
王阳明具有深刻的儒家使命感,他要做圣贤,因此,他要考虑他的理论的传播效果,于是致良知应运而生。
★第二,在知行合一理论中,“知”还主要是认识论的概念,无法涵盖更广阔的领域。而“良知”包含了知的意思,但又远远超越了知的范围,将本体论、认识论、道德论和人性论融会贯通为一体。
也就是说,良知既是世界的本体,又是认识的对象,还是道德的至高境界,更是人性修炼的终极目标。在王阳明心目中,良知能够生成天地万物,它是“造化的精灵,这些精灵,生天生地,成鬼成帝,皆从此出,真是与物无对。人若复得他,‘完完全全’,无少亏欠。”“良知者,心之本体,即前所谓恒照者也。”
王阳明还将他的良知和《周易》的“易”联系起来“良知即是易,其为道也累迁,变运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 唯变所适,此知如何捉摸得。”而且良知还是人的心理活动:“心 者,身之主也。而心之虚灵明觉,即所谓本然之良知也。”
这样一来,致良知理论确确实实比知行合一大大升级,王阳明心学的理论体系终于完全建立起来。
致良知是对知行合一的升级,因为致良知思想是在王阳明由纯粹的思想创新进入错综复杂的明朝中期政治、军事博弈场中,经受了重大身心考验后形成的,因此其内容更加深刻厚重,其境界更加圆融无碍。
王阳明对薛侃说:“悔悟是去病之药,然以改之为贵,若留滞于中,则又因药发病。”对黄直也说:“文字思索亦无害,但作了常记在怀,则为文字所累,心中有一物矣。”
在王阳明看来,超然境界不仅是排除一切紧张、压抑、烦躁等否定性情绪,对于任何意念都如此,人不应使任何意念情绪留滞于心, 留滞就是有累,即受到感情情绪牵扰,无法保持自由活泼的心境。
要彻底达到心之全体流行无碍的境界,就要勘破生死,从根本上使人的一切好恶脱落殆尽,以实现完全自由自在的精神境界。
这就是陈来所说,王阳明“从儒家的立场出发,充分吸收佛道的生存智慧,把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结合起来”,也就是把儒家的积极有为的精神和佛道的“无我”无欲无求的人生智慧有机结合。在这一意义上,这种境界作为一种生死解脱的智慧具有宗教性或与宗教境界相通。
王阳明心学对企业经营管理有如下启示:
第一,在明朝中期中国文化缺乏感召力、缺乏创新力的背景下,王阳明心学首先解决自己的理想信念问题,接着帮助社会解决了理想信念问题和创新能力问题,从而在历史上和现实中都产生了重大影响。
企业管理者在进行企业经营管理时,也必须解决企业经营管理的终极价值问题和创新问题。
第二,王阳明心学的核心是知行合一,也就是强调理论的实践性。企业经营管理是靠业绩说话的,如果企业的文化理念很好、发展战略很有创见、计划也很缜密,但无法落地依然是空谈。
第三,企业经营管理一定要学习王阳明用通俗易懂的话语来传递核心理念、凝聚人心、打造铁军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