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古城是大同历史文化的重要载体，是弥足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是不可再生、不可替代、不可估量的稀缺资源。古都情结扎根于每个大同人的心灵深处。大同日报新媒体编辑部开辟专题栏目《老照片故事》，以珍贵的老照片来讲述大同故事，留住古城记忆，记住大同乡愁。
第一季共60期已圆满推送，《老照片故事》第二季，继续挖掘古城记忆，寻找时光深处的大同文化底蕴。
光阴的故事里
尽是岁月变迁
在泛黄的老照片里
总有一段段美好回忆
老照片里记录着泛黄的故事
老照片里藏着每个人的秘密
老照片里收藏着老大同人的记忆
那些沿街的商店、银行
菜店、理发店里
曾经包容着老大同人的职场生涯
那些胡同、大院、街巷
排房、筒子楼
曾经收纳着老大同人几辈人的
平凡生活……
第103期
讲述人
邢勇
原工作单位：
太原师范学院
我家住在黉门北街4号院。黉门北街位于大东街（今和阳街）东端北侧，是城内古老街道之一。黉门为黉宇门的简称。“黉宇”是学舍，为延纳四方游学之士而设。大同市东、西城门内均设有黉宇门，东襄青龙，西寓白虎，意为预祝游学之士喜登龙门、荣上虎榜。因为这条街道位于东黉宇门北侧，所以称作黉门北街。与此相对的大东街南侧则是黉门南街。而城西的黉门街道从我记事起就已不复存在。
▲ 位于黉门北街7号院的副食杂货商店（面向大东街一侧） 邢魁供图
黉门北街整条街道并不长，也就百十米，由南往北望，就像一个英文字母“U”字形。U形底部往东是清泉寺街，东北直通武庙街。这条街道一共才有8个院落，东侧从南向北是1号和2号院，紧挨着2号院的是下高庄大队（今云州区下辖村）驻大同城“办事处”（是下高庄村民赶马车来城里送货时用于人和牲口歇脚的客栈）。每当人们从它的门前路过，一股草料味和马粪味便扑面而来，令人难以忘怀。3号院位于U形底部，而街道西侧则有4、5、6号和7号院。在3、4、5号院之间原来有一口水井，这口水井旧时属于我家，后来就变成了公用。大概在上世纪60年代末，水井被填，而在原处政府给安装了一个公共自来水汲水处，整条街道的住户都在这个公共水龙头处担水回家来使用。
▲ 曾住在黉门北街的同班同学杨杰是大同市知名中医专家 杨杰供图
黉门北街住着我各个阶段的不少同学，同班同学就有王远新、史宝山、杨杰、范利安，而同班的赵毛雁和侯进新则和我同住在4号院。
我家是世居城里的老大同人家。说是老大同人，能老到哪去？最早也是在清初康熙年间多尔衮屠城后来到大同定居的。到了同光年间，我家便发达了。为啥？因为祖先勤奋努力，加上诚信经营事业呗！我家的祖业是经营车马大店的，人们都叫它邢粪店，世居大同的老人，应该没有不熟悉的。算下来，这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儿了！
▲ 旧时的车马大店 蓝玲供图
这就奇怪了，正儿八经的车马店为啥被叫成了“粪店”呢？哪怕叫个客栈、菜鸟驿站啥的，也比这好听嘛！其实，在旧时代，大同城的四合院里，一般在西南角都有碾房。这是“推碾子拉磨”的场所，磨面（糕面、莜面等）碾米（小米、黄米等）时既有人力推拉的，也有驴骡牵引的。在碾房南面就是厕所（大同话叫做茅厕máo si），这些厕所的清掏工都是附近乡村的农民，他们每隔两三天就要进去掏一次厕所。
据老辈人讲，早年这些人还抢着承包清掏院里的厕所，为的是源源不断地得到不少粪肥，用来肥田那可是最佳的“农家肥”。农谚说“庄稼一枝花全凭粪当家”。用后的农田产量高，农产品品质优，还绿色环保无污染。双方皆大欢喜，何乐不为呢？这些农家每年还会把地里收获的新鲜蔬菜和水果拿点儿送给院子的主人，回报城里人承包给他们掏厕所粪肥所带来的好处，也算是礼尚往来。
这就有点像小说《红楼梦》里刘姥姥进荣国府带些新鲜瓜果蔬菜吧。听老辈人说，客人住这些大车店的价格比住客栈便宜得多，还可以放置掏粪工具，店家甚至在后院腾出场地供他们存放粪肥，有时候他们给店家送些新鲜蔬果也可以充当房租。于是这种车马店因为掏粪工常年住得比较多，所以被人们习惯性地称为“粪店”，原先车马店的名称反而很少有人叫了。
当年，我家的车马店因所处位置优越，加之对待住客以礼相待，价格公道、信誉优异、院落宽敞，来自城东的坐贾行商、香客脚夫和驭手（使役牲畜的士兵）游人多愿在此落脚住宿。要知道，这类车马大店除了能住客，还有供大牲口停驻的马厩，添草喂料都很方便。
我家的车马大店要按现在的计量方法算，不会少于1000平米。这座大店清洁整齐，客房干净卫生，墙壁不超半年就粉刷一遍，住宿收费公道合理。另外，对一些常年住宿房客的租金还可赊欠或者打折。如遇客人现钞周转不开时，我家也是至诚相待，借贷应急，因而口碑极佳，有“五十里外敢放账”的美誉。一些只做短暂停留的客人，因他们人地两生，难免寂寞空虚，我的先祖则乐于陪其呱拉（大同话“聊天”）家常，帮助他们料理事务，例如缝补盥洗之类的。凡此种种，造就了买卖自开业后一直兴盛不衰的状况。大概到了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达到鼎盛期，这个时期这条街道的2号院也属于我家所有，当时在城内城外很是出名。后来由于战火侵扰，最主要的是后辈经营不善，而且纨绔子弟居多，到了上世纪40年代中期在大同城赫赫有名的“邢粪店”关门大吉。那个时候已经把2号院卖掉了。
我家的车马大店虽然关张了，但一大家子依然居住在黉门北街4号院，偌大的院落由本家的各房分别领受。这个时期就到了我爷爷这一辈人手里。我爷爷行四，是家中最小的男丁，他还有个三姐（我叫三姑奶奶）。自我记事起，只见过他的二哥和他的三姐。那他的大哥、三哥、大姐、二姐哪里去了？我猜想可能是早夭了，那个年代人们的寿命太短了。今天我们国人的预期平均寿命已经超过了77岁。这是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句话：我们赶上了好时代！所以我们应该倍加珍惜如今的好生活。
新中国成立后，我家所居住的黉门北4号院成了多姓人家混居的大杂院。这个院落原来分东西两个院子，我家的后人都住在西院，而东院则在上世纪60年代中期房屋垮塌后，政府盖起了4排青灰砖瓦房，分配给不同单位的人员居住，原先的房屋仅留下了最北的一排房子。这个时期东西两院落是相通的，融为一个整体，共居住着50来户人家。
小时候我见过我爷爷的二哥（也就是我的二爷爷）以扎扫帚卖钱为生。就是用芨芨草和龙须草为原料，做成扫帚。他的技艺不错，慕名而来购买的人络绎不绝。我的三姑奶奶因为有文化，辗转去了包头，在一家幼儿园工作。谁能想到，过去邢家的三小姐，上学时要乘坐轿车的娇小姐，后来变成了一名幼儿教师。
▲过去的轿车 邢勇摄
俗话说，倒驴不倒架，新中国成立后，家里虽然早已落魄了，但我的爷爷仍然享有很高的威望，一院子的孩子都叫他四爷爷，连小他一辈的人也喊他四爷爷。当时我想，明明是叔辈，怎么也叫“爷爷”？同样我的奶奶被人们称呼为“四奶奶”。因为我爷爷行四，老辈人都叫他“邢老四”。大同人说话“四”和“师”发音差不多，因此在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我和我弟弟相继考上大学（中专），引起了广泛关注，人们都在传邢老四的孙子考上了大学，说怨不得能考上大学，人家爷爷就是老师嘛？我家人听到后不免哈哈大笑，当做趣谈。那时候刚刚恢复高考，大学加中专录取率不会超过10%，能考上确实不易。
▲邢勇（戴眼镜者）居住在黉门北街4号院时的全家福 摄于1980年暑假
我父亲这一辈活下来且长大成人的有弟兄三人，我父亲是长兄，他们都是新中国的普通劳动者，过着平淡无奇的日子。而我又是我父亲的长子。我大学毕业后成为了一名高校教师，一辈子的职业生涯就是教书育人，用桃李满天下形容可能有点夸张，但教出来的大学生确实不少，有的因成绩突出贡献较大，成为大学的杰出校友。
▲ 法华寺 朱睿供图
随着时代的变迁，黉门北街已经不复存在，代之而起的是法华寺的部分建筑。40多年过去了，我已经年过花甲，但儿时居住在黉门北街4号院的平淡随性而又充满烟火气息的生活画面依然会时不时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夜晚那伴随着白塔风铃的叮叮咚咚摇曳声入眠的日子，依然会引发我的无限遐想，想象着自己又回到了故乡，回到了爹妈的怀抱，回到了童年、青年时期求学奋进的日子。
邢勇工作照 贺利勇摄于2015年
陈雁秋
大同资深摄影人陈雁秋先生拍摄了很多大同古城老照片，作为老大同人，他为这座老城拍下很多珍贵的影像，为我们记录下老街古巷的点点滴滴。同时，他也正在收集整理老照片里大同人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