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年至今,位于深圳坪山区的马峦股份合作公司投了两个股权项目,一个是荣耀,一个是坪山珠江村镇银行。该公司董事长曾勇欢告诉经济观察网记者,“我们很早就想试水这些股权投资项目,但是我们不敢自己做,因为怕村民对这些不了解,会不同意,现在由区属单位带着我们做挺好的。”
根据深圳国资委的官网信息,股份合作公司是具有深圳特色的原农村集体经济组织的特殊形式,也是深圳集体经济的典型代表和中坚力量,更是服务城市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基础和坚实支撑。
马峦股份合作公司最近的投资行为表明,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农村集体经济组织的投资方式正在日益多元和创新:过去,为了充分利用集体资源资产和规避风险保障集体收入,村集体的收入主要来源于物业收入、城市更新项目和银行存款等途径;现在,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则开始试水股权投资和新兴产业投资。
但由于这些新型投资项目通常风险也比较高,如何控制、规避这种风险,仍然是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收入来源多样化
今年,深圳罗湖区和坪山区陆续成立了“区国企+股份合作公司”模式的股权投资基金,这些区的一些村办企业由此开始试水股权投资。
荣耀项目就是坪山区国资局牵头的一个项目。2021年11月,荣耀自建工厂荣耀智能制造产业园签约落户坪山正式投产,而后在一次荣耀的融资项目中,大概有七八千万元的额度给坪山所有社区股份公司认购,最后一共5个社区股份公司选择入股。马峦股份合作公司算体量比较小的股份公司,投了1000万元。
“我觉得区单位带着我们做荣耀这个项目挺好的。如果没人带着我们做,可能村民会认为是董事长个人的行为或者会担心资金投到别的地方。”曾勇欢称。
而上述村镇银行项目则是由曾勇欢的一个银行熟人牵线,因为当时该村镇银行有一部分股权被法拍,经过几轮流拍,价格从一开始的4000万元降到了1500多万元,于是马峦股份合作公司就决定拍下来了。
过去,与马峦股份合作公司等村集体经济组织类似,一些城市的村集体经济的收入来源也是坐收地租或者开发城市更新项目。例如,就记者了解,广州打造的大型商业地产项目天德广场就是广州市猎德经济发展有限公司(猎德城中村)参与开发的,该项目于2019年正式开业,定位是打造24小时一站式商务社交中心,同时深度挖掘夜经济,专注年轻人服务,引进年轻网红餐饮品牌,将天德广场打造为夜间经济的网红打卡地。
猎德村的负责人表示,更新改造前,村集体收入大部分来自工厂码头,一年不到五千万元;现在,更新改造后的天德广场使村集体的收入翻了几番。
在广州、深圳之外,其它地区的村集体也开始转变集体经济发展思路。经济观察网记者注意到,全国有不少地区的村集体资金都投入到光伏发电项目中。比如,宁波大堰镇湖边桥村近年就将目光投向了屋顶光伏发电项目,2022年6月湖边桥村集体筹资68万元,安装了1600余平光伏板。项目落地后,王安君算了一笔账,项目年发电量约22万度,按照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卖给企业,每年可为村集体带来15万的收益,而且安装的光伏发电设备质保25年,如果维护得好,可以连续多年给村里带来稳定收益。
盘活集体存量资金
农村集体经济是国民经济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其健康发展对于实现共同富裕目标至关重要。当前我国集体经济总体上并不均衡,东部和西部之间的差别,城中村和远离城郊的农村的差别,都比较明显。
中国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副教授吕之望对经济观察网记者表示,很多情况下农村集体经济的经营方式仍然是以物业经济以及居间服务为主,一方面是为了充分利用集体资源和资产,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规避风险,保障集体收入。城中村一般条件比较好,地势优越,其集体经济也更加兴旺。
曾勇欢对记者表示,目前村里的存量资金不少,但过去基本躺在银行吃利息,实在太浪费,希望通过参股有实力的实体公司和金融机构,寻找集体经济多元化经营方式,稳步提高集体经济收入。而且疫情三年来坪山区财政压力也比较大,如果能盘活巨大的集体经济存量资金,某种程度上也能缓解地方发展产业的资金压力。
公开信息显示,据深圳市国资委2021年的统计,深圳有近1000家村集体社区股份公司,总资产近2500亿元,净资产超1200亿元,拥有超过1亿平方米物业,年收入超220亿元,年利润近100亿元,2021年三季度银行存款超800亿元。
吕之望认为,当前村集体经济呈现出从传统的物业经济向多个领域延伸的趋势,究其原因,一些起步较早发展较快的村集体资源资产的数量和形式相对丰富,可以进行集约化经营,这些集体经济更有机会获得外部人才的智力支持,这是农村集体经济发展成熟到一定程度才会出现的现象;此外,在村集体经济已经具备一定规模,可利用资源逐渐丰富的条件下,主导产业向纵深发展,在未来打造一个全产业链都是可以预见的。
他认为,各地在促进发展农村集体经济时,也会选择当地有较好前景的产业或者企业,引导集体资产入股。
如何降低投资风险
据曾勇欢介绍,凡是超过100万元的重大事项投资,社区股份公司需要通过“四会”表决同意,即公司董事会、监事会、集体资产委员会和股东代表大会。
马峦股份合作公司属于社区一级股份公司,居民小组一级股份公司是他们的股东,而村民是居民一级股份公司的股东,与马峦股份合作公司不是直接股东的关系。上述的股权投资项目过了居民小组股份公司的董事会,基本上就能操作了,不需要全体村民同意;至于一些城市更新项目,如果涉及到用地,就需要到开村民大会这个层面。
曾勇欢表示,上述股权投资项目都是社区股份公司的钱进行投资,居民小组股份公司没有出钱,村民目前还接受不了这种风险投资,“其实说白了,风险基本上是我们社区股份公司承担比较多,村民占了公司的股份,也算间接损失。如果投资亏损,被骂的是我们这些社区股份公司的管理人,但是盈利的话,还是会分给村民的。”
北京观韬中茂(深圳)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律师蔡国坚对深圳股份合作公司的情况比较熟悉。他对经济观察网记者表示,对于这种股权投资,无论是股份合作公司自己设立私募基金并自行决定对外投资项目,还是以LP的形式参与私募基金并由GP决定对外投资项目,一般情况下,其风险都是股份合作公司自担的。假如所投资的项目不能上市,目标公司无法回购投资款,或者目标公司结业倒闭,这些损失都是由股份合作公司自行承担。
“股份合作公司董事长只是一个职业经理人,他个人股权占比也就是股份合作公司的数百分之一,甚至是数千分之一。股权投资有巨大风险,万一投资失败,他面对的是几百甚至上千个股东(村民),到底谁来承担这个责任?股份合作公司对这种股权投资还是要谨慎。”蔡国坚告诉记者。
蔡国坚同时表示,为了降低股份合作公司的投资风险,可以作一些法律架构设置,比如与知名GP及LP共同成立私募基金,参与上市公司的并购基金等;在结构上,私募基金也可以设置优先级和劣后级,或者给予股份合作公司某种形式的兜底保证。
吕之望认为,如何规避经营中的风险,仍然是集体经济必须考虑的问题。因此需要在制度上、策略上加以完善,避免集体经济的运营陷入困境。风险与回报相互依存,要尽量规避风险,需要考虑地区间的差别。
吕之望进一步表示,在农村集体经济还比较薄弱的地区,其抗风险能力也更弱,因此需要对其涉足领域和经营方式进行指导和规范;在集体经济有较深厚基础的地区,集体以组建全资子公司的形式参与市场竞争,可以规避集体经济组织的整体风险;像股权投资这种市场风险更大的经营活动,就需要专业人才和专业机构的介入,以对经营风险有更好的预判,并采取相应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