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来天津读研，一次和几个朋友出去玩，其间一个小女孩天真率直、口无遮拦，听说我是山西人后，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们山西人都是九毛九，众人皆抿嘴而乐，我倒没觉尴尬，只是有些莫名其妙，因为我当时还不知道九毛九为何物。

好在有网络，我很快就知道了九毛九的含义，九毛九是个委婉的称呼，直说就是小气、抠门儿，当然也演绎出诸如山西人善于经商、精打细算等说辞。

关于九毛九的来历，流传着好几个版本，最流行的一个说法是，山西陕西隔河相望，一个山西人掉进黄河，此时恰好一个陕西人路过，山西人连呼救命，陕西人却乘人之危，索要一块钱劳务费，山西人屡次还价，均未果，最后他又加到九毛九，因为一分钱，两人争执良久，一个不让，一个不加，于是没入水底，一命呜呼。要钱不要命，可谓抠门儿到家了。

当时我很奇怪，外省人会如此看待山西人，在我接触的山西人中，绝大多数人都很好面子，宁肯自己吃苦受累也不愿让别人笑话。从小母亲就教育我们，过日子不得不仔细，请人不得不奢华，我哥的一位老师，平时自己一夏天也不舍得吃根冰棍，但是给灾区一次就捐款300元，请同学吃饭，又掏300元，眉头都没皱一下，要知道那是在1990年，这600元是他半年的收入，之后半年他是顿顿馒头咸菜小米稀饭度过的，他的这种豪迈气概曾让年少的我激动不已。

那为什么人们会有这样的刻板印象呢？我想这和晋商有关，在中国历史上，商人的社会地位一直很低，所谓士农工商。晋商尤其是经营票号生意的商家，一则事关真金白银和契约，二则经营者要向东家交代，故分毫必较，但这在外人看来，就确实显得斤斤计较了，很抠。其实在老家，人们也经常揶揄买卖人，说他们眉毛都是空的。

此外应该和阎锡山也有很大干系，中原大战时，上海一家报纸曾刊登过一幅阎锡山的漫画像，长袍马褂，瓜皮小帽，一边拨拉算盘一边念叨，今天又进账多少钱，入木三分，给人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当时修建的同蒲铁路窄铁轨也为世人所诟病，成为其保守落后的证据之一，而实际是当时阎锡山综合考虑了山西财力物力以及成本而采取的一个务实做法，该花的钱，他出手还是很阔绰的，资料显示，修铁路时聘请的两名外国工程师月工资为1200元，远高于当时省长的工资，他也曾说，俭字用在消耗上可，用在发展上不可。

有人总喜欢乱贴标签，有好事者总结各地人的特征，比如江浙人温婉，湖北人精明，东北人、山东人豪爽等等。现在很多人一听我是山西人，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山西人有钱，煤矿那么多，实际上煤老板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个群体，绝大多数山西人仍然辛辛苦苦地在地上刨食或者在地下挖煤。

刻板印象的改变是一件艰难的事情，也是一个有趣的话题。我的意思是，就我耳闻目睹的绝大多数山西人包括很多有钱人，他们该大方的时候还是很大方的，很大方的。